談到臺灣的風力發電,人們的目光多半聚焦於近年西部沿海風場的發展,卻鮮少注意到,半個多世紀前的澎湖,早已進行過一場開創性的實驗。
近期,台電出版的《島嶼有光:澎湖、金門、馬祖供電物語》,完整披露了1965年澎湖後寮曾裝設風力發電機的這段佚史。作者還找到當年負責維修工作的蔡文華先生,協助訪查風機舊址。也因為有這本書的出版,這段幾近被遺忘的故事,才逐漸為人所知。
不過,關於後寮風機的建設背景,《島嶼有光》只簡略提到它的建設緣由,可能與 1961 年台電機電處處長周春傳的丹麥考察經驗有關。那麼,是否還有其他資料能補充這段歷史?
翻查當年的報刊雜誌,也許是一條可行的研究途徑。這篇文章蒐集了《徵信新聞報》、《中央日報》、澎湖《建國日報》 在 1965 年前後關於澎湖風機建設的報導,試圖從這些史料中挖掘更多細節,讓這段歷史更為鮮明可感。

1965 年裝設於澎湖白沙後寮的風力發電機。
(圖像引用自澎湖縣政府文化局「澎湖記憶數位資料庫與檢索系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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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在澎湖發展風力發電的構想,早在 1951 年便已有相關報導。1959 年,更有當地工廠技師成功自製風力發電機的消息,但也僅只是曇花一現,未能持續推展。直到 1960 年代初期,由台電一手主導的風機建設,才真正為澎湖的民生用電帶來實質影響。
根據報導,這座風機由台電修理廠技術人員「自行仿造丹麥設計製造」,於 1964 年底完工,準備運往澎湖後寮的牛頭山進行裝設。同時,高達 12 公尺的鋼骨水泥基座也已動工。台電估算,整體工程費用約落在新台幣 95 萬至 100 萬元之間。
1965 年 6 月 7 日,台電工程師杜樹林率領六名技術人員抵達澎湖,翌日正式動工,並於 7 月底完竣。後續的試運轉亦進展順利,只待冬季季風來臨,風機便能投入供電。
9 月 17 日下午 3 點,這部高達 18 公尺、重達 11 公噸的風機終於啟動,扇葉開始運轉,產生的電力亦成功併入輸電網絡,為澎湖的電力發展史揭開新頁。
值得注意的是,澎湖《建國日報》的一篇報導,揭露了更多關於這部風機能夠自動迎風、避風等等的技術細節:
全部採用全自動控制方式,利用風速迴轉儀,當季節風達到每秒五公尺以上時,風速繼電器動作開始,自動控制,再由風標所標示之風向,風向繼電器操作小馬達,使機身對準風向迎受正面風力,當時放鬆煞車。風翼逐漸轉動至每分鐘六0轉時,塔頂之發電機即可達到每分鐘九00轉之轉速,自動併聯供電。則運轉之中,遇有風向改變或強弱變動時,機身可自動調整方向,使在每秒五公尺至十五公尺風力均可利用,遇有強風時,機身自動轉動,使翼片與風向平行,避開正面風壓。
—— 看來, 1965 年裝設於澎湖的這部風力發電機,其所採用的技術,可能比我們所想像的都還要更為進步!
大致因為成本效益等種種考量, 1973 年,台電決定讓後寮風機停止運轉(相關故事,可參見〈尋訪風的來處:蔡文華與澎湖第一部風力發電機〉)。儘管這部風機的運作時間只有 8 年左右,它仍舊是臺灣風電技術發展史一個饒富意義的起跑點。
今天,臺灣與澎湖的風電建設正如火如荼地開展,並逐步成為能源轉型過程裡的中堅力量。隨著一座座風機的扇葉轉動,我們也終將實現前人的理想,將臺灣海峽裡的強烈海風,轉化為源源不絕的豐沛能源。
參考資料
- 〈澎湖計劃風力發電〉,《中央日報》,1951年4月28日第5版。
- 〈風力發電研試成功〉,《中央日報》,1959年3月1日第6版。
- 〈風力發電機 各方感興趣 縣農會請代製一部〉,《中央日報》,1959年3月4日第6版。
- 〈風力發電設備 台電著手試製〉,《徵信新聞報》,1963年7月13日第2版。
- 〈臺電擬開發新電源 研究風力發電 周春傳協理答覆省議員詢問〉,《中央日報》,1963年7月13日第5版。
- 〈利用風力發電 台電決在澎湖 裝風力發電機〉,《徵信新聞報》,1964年11月6日第6版。
- 〈澎風力發電機 下月底可竣工如效果良好 將普遍裝設〉,《徵信新聞報》,1965年1月9日第6版。
- 〈風力發電機 下週運澎湖道道地地是國產 試驗良好再續建〉,《徵信新聞報》,1965年4月17日第5版。
- 〈澎風力發電廠 九月間可啟用〉,《中央日報》,1965年4月17日第3版。
- 〈臺電將在澎 用風力發電〉,《中央日報》,1964年11月6日第3版。
- 〈利用風力發電 在澎進行試驗台電工程隊昨抵達 本月底可裝設完成〉,《徵信新聞報》,1965年6月8日第2版。
- 〈台電利用風力發電 第一座發電機 今在後寮試裝〉,《建國日報》,1965年6月9日第2版。
- 〈澎湖首座風力發電廠開始供電〉,《中央日報》,1965年7月6日第5版。
- 〈澎湖風力發電機 今正式啟用同時並納入供電系統〉,《徵信新聞報》,1965年9月17日第6版。
- 〈臺電在澎湖新貢獻 利用風力發電啟用情況良好〉,《中央日報》,1965年9月17日第3版。
- 〈後寮風力發電機 試車情形極良好〉、〈自動風力發電廠簡介〉,《建國日報》,1965年9月18日第2版。
- 草地郎,〈風力發電與澎湖建設〉,《澎湖建設》(1964.12.15),頁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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尋訪風的來處:蔡文華與澎湖第一部風力發電機
1965 年,台灣電力公司曾在澎湖後寮地區的牛頭山上,裝設一部風力發電機 —— 在臺灣的電業發展史當中,這應當是第一部能夠持續運轉、所產生的能源也可以併入輸供電系統的風機。 風島上的第一部風機 檔案資料顯示,之所以會有這部風機,應是 1961 年台電機電處處長周春傳在丹麥參觀過該國的風電事業發展情況後,所萌生的想法。理所當然的,這個實驗性的風機建設計畫,便被選在澎湖進行。 澎湖向來被稱為「風島」,若能利用當地特有的強風發電,也能夠解決離島地區供電成本較高的問題。整個計畫的選址查勘、預算編制、設計製造等等,則交由位於臺北松山地區的台電修理廠(即今日已登錄為國家文化資產的「台電中心倉庫」)負責。 1965 年的夏天,50 瓩的風力發電機終於完工。9 月,當東北季風襲向澎湖群島的時候,這部風機也正式開始運轉送電,為臺灣的風力發電史揭開新頁。 1965 年裝設於澎湖白沙後寮的臺灣第一部風力發電機。(圖像引用自《島嶼有光:澎湖、金門、馬祖供電物語》) 獨自爬上風機的少年 不過,由於相關技術尚不成熟,風機的金屬葉片經常因為材料的應力不足而損壞,需要時時更換、維修。此外,當時的風機也還缺乏葉片旋角的自動調整機制(Pitch Control System),一旦風速過高,就可能使風機運轉太快,造成損毀。 為了確保風機能夠順利運轉,台電修理廠必須定期派員前往澎湖後寮,執行修繕與保養工作。之後,公司更進一步在澎湖當地委任專門人員,每日駐點維護。而在 1971 年,蔡文華就曾經擔任這個角色。 1955 年出生於澎湖的蔡文華,初中畢業便考入台電,旋即前往高雄接受培訓。一年後,他便被分派到台電修理廠任職。廠裡的師傅知道蔡文華是澎湖人,遂要他一起渡海到澎湖去檢修風機,後來便將他留在澎湖,成為風機的專門守護者。 「(我)十六歲就爬上風力發電機。」在2020年的一次訪談當中,蔡文華回憶起過往在風機上工作的的故事,言語中似乎透露出幾許自豪。 台電退休同仁蔡文華,在臺灣第一架風機原址尋找舊時痕跡。(圖像引用自《島嶼有光:澎湖、金門、馬祖供電物語》) 澎湖風電發展史的見證者 在後寮獨自守著風機的那段時間裡,蔡文華總是一個人帶著便當出門,上午8點來到風機面前,到了5點再搭乘最後一班公車返回馬公。這份工作,除了得為風機進行擦拭、上油、儀表檢查、製作報表之外,還得時時監測風象,並且在必要的時候手動煞車,減緩風機的轉速。 1973年,台電決定讓後寮風機停止運轉,蔡文華檢修風機的任務也就此告一段落。不過,命運的安排,有時頗為巧妙。1990年,台電又在澎湖的七美電廠建造了兩部風機,那段期間,蔡文華正巧也曾擔任七美電廠的廠長。兩次風電計畫,都有他的參與,可說是完整見證了澎湖風電史的早期發展。 舊時代的風機雖然早已消逝,但風電發展的腳步未曾停歇。如今,臺灣的風機建設正大步向前邁進,技術也正在不斷更新。未來,也將有更多的電力工作者投入相關工作,共同守護臺灣的風電事業。 參考資料: 劉智淵,《島嶼有光:澎湖、金門、馬祖供電物語》,臺北:台電,2020。 《離島電業發展文化資產清查委託服務案期末報告書》(臺北:台電,2020),〈離島台電退休人員訪談記錄(逐字稿)〉,頁398-405。
2025.02.18
從電線架設工到直轄市首長 —— 台電人楊金欉的故事
啟動於 1950 年代初期的「東西輸電線」建設計畫,使島嶼兩端的電網能夠橫越山脈,相互串聯。這一偉大的建設成就,是眾多台電人共同努力的成果。 這群人物之中,一個值得注意的名字是楊金欉 —— 他曾是東西輸電線工程裡的「東區工事組」組長,在建設過程裡立下許多汗馬功勞,之後成為台電發展過程中的重要人物。 1970 年代晚期,他更進一步被拔擢為省政府建設廳長,繼而又擔任高雄、臺北兩座城市的市長。 從「電線架設工」到直轄市首長,楊金欉的一生可謂豐富多采。在東西輸電線的建設過程中,他曾有什麼樣的貢獻?在臺灣現代化的發展歷程中,他又曾經扮演什麼樣的角色? 1982 年,準備離任高雄市長的楊金欉。(圖像來源:《高雄畫刊》,第3卷第2期) 長官眼中的「將來有望之才」 1923 年,楊金欉出生於花蓮一個勞工家庭。他是日治時期花蓮第一所「中學校」(即今日花蓮高中)的首屆畢業生,之後也順利升學,來到島嶼西側的「臺南高等工業學校」(即今日國立成功大學)就讀電氣工程科。 1943 年,他進一步考入當時的「臺灣電力株式會社」,職業生涯也就此展開。 二戰結束後,楊金欉繼續在新成立的台灣電力公司任職。那時,他似乎已經回到故鄉花蓮,在台電的「東部管理處」服務。 1947 年 6 月,時任台電機電處處長孫運璿率領部屬李式中(後來的南部火力發電廠首任廠長)等人,巡視宜蘭、花東地區的電力運作情況。這趟旅程,他們一行人便曾在東部管理處的辦公室,見到了年僅 24 歲的楊金欉。 根據李式中的記述,當時的楊金欉「負責東區發電方面技術事宜,兼理管理處內電務組事」。在他看來,這名本省籍青年「人極誠懇,樸實而精明」,是「將來有望之材也」,顯然極看好他的前途。當天,孫運璿一行人還巡視了終戰前夕遭受風災破壞、被土石所掩埋的銅門發電所(及今日東部發電廠銅門機組) —— 數年後,正是由楊金欉負責主持該電廠的重建工作。 【註】有些文章引述 1947 年李式中〈東行追記〉的說法,認為楊金欉與台電前輩傅慶騰相同,接曾經在二戰末期前往東北亞的滿洲,並於當地的電力公司謀職。然而,楊金欉的傳記資料裡,找不到這樣一段經歷。此外,傅慶騰曾在回憶錄當中,歷數終戰前服務於滿洲電力事業的臺灣人,裡頭也並未見到楊金欉的姓名。參見許雪姬訪問,許雪姬等紀錄,《日治時期在「滿洲」的台灣人 》(臺北:中央研究院近代史研究所,2002),頁573-574。 《東臺灣新報》1941年3月2日的報導,提到楊金欉在「花蓮港中學校第一回卒業式」當中,獲得「精勤賞」。(圖像來源:國家文化記憶庫) 高山上的「電線架設工」 1950 年 9 月,台電的「東西線工程處」正式成立,楊金欉旋即奉命兼任「東區工事組」組長,在第一線推動建設。多年後,他曾回憶起這段身為「電線架設工」的工作經驗: 廿八歲開始參加連接台灣東部與西部電力系統的東西輸電線架設工程,這是我所從事過最艱鉅的工程之一。三年半歲月,幾乎都在山中度過。 這條輸電線包括二條線路——即木桿線和鐵塔線——西起南投縣霧社,翻越能高山到花蓮縣之銅門,其中標高最高處為二千八百公尺,從測量、開闢人行道、搬運器材、架設輸電線路,皆須實際參與,其中艱苦備嘗,有不足為外人道者。 架設線路時,或翻山越嶺或穿過谷地,或逢酷暑或遭風雪或遇山崩,技術上常須殫精竭慮自行創造,才能克服困難。在這段日子裡,我常朝辭銅門,途經僅有之一米二寬羊腸小徑步行,暮達花蓮、南投縣界址,當時識者皆戲稱「爬山專家」。 ——楊金欉,〈我曾是電線架設工〉,《聯合報》,1983年10月12日,第8版。 東西線建設工程中,楊金欉負責的「東區」,範圍就相當於日治時期橫越中央山脈的「能高越嶺道」。但在工程啟動之初,這條疏於維持的道路,已因為自然力量的侵蝕而嚴重損壞。楊金欉必須先帶著團隊進行道路整備,之後再將工程所需的水泥、電桿、電塔構件等等物料,搬運到施工地點。 參與過這些工作的賽德克族與太魯閣族原住民,曾在採訪當中回憶過往的工作情形。當時,他們經常要合力扛起 2,000 公斤重的注油電桿,在山稜與溪谷之間咬牙行進。如此艱難的環境底下,要率領團隊在期限內完成任務,委實不是易事。楊金欉也一度萌生退意,呈請辭去工事組長一職。 1951 年 6 月,能高越嶺道的道路整備工程告一段落,「裝塔、建桿」等工程正要開始進行。當時,楊金欉曾以「近來身體欠佳,實感難以繼續兼任兩職」為由,呈請辭去東區工事組組長的職務。(圖像來源:台灣電力公司) 東西線工程裡的團隊領袖 經過長官們的一番慰留,楊金欉最終還是選擇留在山裡,與團隊並肩作戰。從同仁們的憶述看來,他的個性豪爽、為人海派,對下屬亦十分體恤,不時會為來自部落的工人爭取加薪、蓋房等等福利,是相當受到敬重的領袖人物。 據說,東西線工程結束後,楊金欉總要在每年農曆的 9 月 23 日徒步上山,前往奇萊保線所旁的萬善堂,祭拜那些與他一同出生入死、卻不幸殉職的工程人員。一直到他晚年步入政壇、擔任直轄市長,也仍然如此。這個小故事,或也說明了他在東西輸電線建設期間,與夥伴們建立的深厚情誼。 除了領導團隊的功勞之外,楊金欉也發揮他的電機專長,改良東西輸電線的纜線,解決工程上的困境。據他所述: 東西連絡線經過天長斷崖一段,前後二座鐵塔距離相隔有一二00公尺,高低有四00公尺,風由下向上吹,鋼心鋁絞線因單位重量太輕無法使用,乃設計以銅包鋼線及以雙導體單線而予解法。 日後,楊金欉還發現,他所設計的這種雙導體線路,在歐美地區的電力建設當中也能得見。東西輸電線的工程水準,在技術細節的改良上能與先進國家比肩,也令他感到「甚為得意與安慰」。 正在搬運鐵塔構件的東西輸電線工程團隊。(圖像來源:《台電勵進月刊》第58期) 貢獻卓著的電力工程師 1953 年,東西輸電線工程中以鐵塔架設的「甲線」宣告完成,整個建設工程也就此畫下句點。擁有良好日語能力的楊金欉,旋即被派往日本學習水力發電的相關知識,返國後投入銅門、龍澗等水力電廠的興修工程,之後又出任銅門電廠的首任廠長。繼東西輸電線之後,他再度進入熟悉的東部山林地區,為電力事業服務。 完整的歷練,讓楊金欉在台電獲得重用。離開銅門電廠,他又奉派赴美國進修,並且在返國後接任輸配電工程處的「特高壓分處」主任,負責臺灣特高壓輸電線路的設計與施工。之後接連升任輸配電工程處處長、公司協理 —— 遙想當年,李式中等台電長官果然獨具慧眼,早已看出楊金欉必能成為獨當一面的人才。 值得注意的是,在 34 年的電力事業生涯當中,楊金欉還曾經是台電女子羽球隊成立的關鍵推手! 1971 年,台電輸配電工程處同仁,屢屢在經濟部國營事業間的羽球比賽當中奪得佳績。當時擔任處長的楊金欉對此大為讚賞,也決心向公司爭取資源,成立球隊。後來,當台電女羽有機會出國征戰,楊金欉還會特意前往送機,為選手掛上花環、加油打氣。雖是電力工程師,他對於臺灣的羽球運動發展,竟也有意想不到的貢獻。 1981 年,在高雄市長任內巡視國宅工程的楊金欉(前排左二)。(圖像來源:《高雄畫刊》,第2卷第4期) 跨足政壇的技術人才 時間來到 1978 年,蔣經國接任總統,臺灣省政府也隨之改組。當時,臺灣的政治風氣是要延攬本省籍人才並授以官職(即所謂的「催台青」)。新任省政府主席林洋港,便是崛起於這一背景下的政壇明星。而林洋港所屬意的「建設廳長」人選,正是對臺灣電力事業饒有貢獻的楊金欉。 與此同時,楊金欉的台電老長官孫運璿,亦已成為行政院長。 1981 年,在孫運璿推薦下,楊金欉進一步被指派為高雄市長,翌年又轉任臺北市長。今天,臺北的內湖垃圾焚化爐,正是在他主政期間進行規劃;城市中心的高架道路,亦是在他任內陸續通車。可惜,楊金欉的政治生涯並未持續太久, 1985 年,他便因病請辭,離開市長職位。 以工程師的身分跨足政壇,甚至成為首都市長,楊金欉可說是 20 世紀臺灣電業史當中的傳奇人物。在人們的回憶裡,他總是使命必達、積極任事,並始終維持著樸實、親民的一貫作風。 研究臺灣山岳史的前輩學者楊南郡,曾讚譽楊金欉是「拼命三郎型的典型臺灣人,總是身先士卒的帶頭去做最困難的工作」。東西輸電線的完成,或許有相當一部分要歸功於楊金欉的衝鋒陷陣。這樣一種苦幹實幹的精神,也將銘刻在臺灣電業史當中,永遠被我們所記得。 參考資料與延伸閱讀 楊育正著,楊惠君採訪撰文,《在我離去之前——從醫師到病人,我的十字架》,〈第三幕 典範——黑手阿公和巿長爸爸〉,臺北:寶瓶文化,2021。 台灣電力公司委託,國立雲林科技大學執行,《「四大電力場域文化資產清查委託服務案」舊東西線輸電線路期末報告》,2019。 趙子雲、沈慈雅,《極速專注.切球——台灣電力公司女子羽球隊》,臺北:台電,2019。 林欣誼、陳歆怡著,《古道電塔紀行:舊東西輸電線世紀回眸》,臺北:台電,2018。 陳翠蓮撰稿,《續修臺北市志.卷九.人物志.政治與經濟篇》(臺北:北市文獻會,2014),〈楊金欉〉,頁40-41。 〈這條阿公級輸電線 救了台灣好幾次〉,《聯合報》,2013年2月16日,第A4版。 朱瑞墉,〈舊東西輸電線的歷史沿革與生態保育〉,《源雜誌》,100(臺北,2013),頁24-23。 徐如林、楊南郡,《能高越嶺道.穿越時空之旅》(臺北:農委員林務局,2011),頁226-241。 朱瑞墉,〈台灣電力之光的東西連絡線〉,《源雜誌》,52(臺北,2005),頁50-57。 孫曼蘋,〈被放錯了的棋子? — 台北市長楊金欉〉,《天下雜誌》,40(臺北,1984),網址:https://www.cw.com.tw/article/5103631 楊金欉,〈我曾是電線架設工〉,《聯合報》,1983年10月12日,第8版。 李式中,〈東行追記(二)〉,《台電勵進月刊》,1:8(臺北,1947),頁13-15。
2025.08.18
獨木舟上的歷史追尋:讀《後山電火:東部水力發電》
2015年,臺灣前輩畫家陳澄波的畫作《東臺灣臨海道路》,在日本山口縣防府市的圖書館被找了出來。這幅畫描繪的是1930年的清水斷崖,以及匍匐於斷崖底下的一條狹窄道路。 時至今日,畫裡的道路早已經過改良,並以「蘇花公路」之名廣為人知。不過,在陳澄波的時代,「臨海道路」的大約也就如同畫中所呈現的那般狹窄。若有車輛往來,大約也只能勉強通行。換句話說,蘇澳與花蓮之間的陸路交通,在日本時代雖然已有長足進步,但始終無法達到「貨暢其流」的境地。 陸運的能量既然有限,殖民政府只能看向海洋。於是在1931年,「花蓮港」的築港計畫正式展開。有了一座大型的現代化港口,花蓮的人口與產業規模,勢必將有大幅成長。為了因應這樣的發展趨勢,電廠的布署也得及早進行。加上1930年代後期的戰爭暴發,重工業的電力需求更是迫切——上述種種,即花蓮地區水力發電會在日治末期急遽成長的主要原因。而所有這些在戰爭期間進行建設與規劃、並且在戰爭結束以後持續進化的各個電廠,大抵也就是李瑞宗在《後山電火:東部水力發電》這本書裡,所欲尋訪的對象。 木瓜溪的風貌。(圖像來源:經濟部水利署網站) 山林踏查的書寫傳統 《後山電火》與李瑞宗在「臺灣電力文化資產叢書」裡出版的前一部作品《大甲溪:水電俱樂部》頗為相仿。兩者的寫作方法,皆以自然環境與歷史現場的踏查為敘事軸線,再從文獻當中尋找故事線索,並剪裁其原文,補足每一段故事的背景脈絡。 山林與河流的踏查,某種程度亦可說是台電自身的書寫傳統。由於早期臺灣水力電廠的開發建設,工程位址經常都在山區,許多台電員工都有披荊斬棘、開荒闢路的踏查經驗。其中一些人更把這樣的經驗寫成文章,留下了彌足珍貴的見聞紀錄。 水量豐沛、落差大的木瓜溪是東部發電廠的動力泉源。(圖像來源:台灣電力公司) 譬如1947年,台電員工李式中等人為了擬定東部系統的「全盤方針」,遂乘坐著汽車、越過了當時仍然充滿險阻的沿海公路來到花蓮,針對既有電廠的運作情況進行視察,李式中並且將這次的旅行經驗寫成〈東行追記〉,刊載於當時台電的《勵進月刊》。這趟旅行,他們置身於立霧溪,不禁心折於太魯閣的鬼斧神工;來到木瓜溪,則嘆服於「怒馬奔放」般的湍急水勢。 相較於今日發達的交通情況來說,1947年的立霧溪與木瓜溪,仍不是輕易可以抵達的地方,故而在當時候,李式中等人的震撼,仍可說是相當稀罕的經驗。其實,在後來的時代裡,台電或者為了擴增水力發電的系統規模,或者為了完善全島的電力網絡,仍有許多員工持續地深入山區,並且也都曾經在內部刊物當中分享自己的所見所聞。本書引用了其中一些台電前輩的山林紀行,對照作者自己所做的現地調查紀錄,兩相對照,頗有一種穿梭時空的趣味。 1954年的東部臺灣地圖,呈現出花蓮境內的水利工程。(圖像來源:台灣電力公司) 電廠歷史的百年追尋 正文當中,作者經常大篇幅引用原始文獻。這些「原汁原味」的引文段落,或者摘譯自日治時期的報紙,或者轉錄自戰後出版的台電刊物與相關書籍,及零星的檔案、手稿等等。所有這些材料並非輕易可以得見。作者揀選相對易讀的史料,並刻意保留其原文樣貌,能夠幫助普遍讀者循著當時代的語言,認識當時代的故事。 本書收錄的人物採訪,仍沿襲作者一貫的書寫風格,不囿限於重複而平板的問答框架之中,而總是能夠帶領讀者看向一些別有意趣之處。例如第四章〈從瀧見至龍澗〉,寫到四名在龍溪壩值班的台電人員,作者不費筆墨,僅只簡要地列出電廠裡的三班值勤排程。藉由這類細節,作者直白地展示了守壩人的日常工作節奏,使讀者對於這一職業能夠迅速建立起認識輪廓。 為銅門發電廠提供發電用水的水簾壩。(圖像來源:台灣電力公司) 值得注意的是:本書的每個章節末尾,皆附有大量印刷品質極佳的彩圖,除了呈現工程藍圖、歷史檔案之外,還有許許多多的今昔影像對比。所有這些圖像材料,適切地配合章節內容,與文字描述相互補充,使全書讀來更顯生動。 本書的最末一章,作者忽然帶領我們來到清水斷崖的近海處,乘上獨木舟,遙望東臺灣海岸線上各個河流的出海口。此情此景,不免使我們想起1930年,陳澄波在《東臺灣臨海道路》所描繪的景象。在那幅畫裡,同樣有一葉扁舟,飄盪於藍色大海。 電廠歷史的百年追尋,帶領作者循著河流溯源而上,涉足於山澗與溪谷之中,但所有這些河流終究要滾落大海,故而作者也將此行的終點設定於太平洋上。從山林到海洋,本書可說是一趟跋山涉水的閱讀旅程。若能跟上作者的腳步,相信讀者也能在跋涉之中,盡覽後山電火的故事,以及所有那些故事裡的景色風光。 *對於本書有興趣的讀者,趕快點擊連結,到「國家網路書店」下單購買吧! 精彩段落節錄 木瓜溪畔的「勤行報國青年隊」 臺灣總督府以瀧見訓練所為名,其實是拓寬改修能高越道路,完成可以通行車輛的自動車道路,自1941年開始,規劃以7年期間,總經費930萬日圓來執行。1942年5月15日在瀧見舉行訓練所入所式,《東臺灣新報》亦曾報導。 花蓮港瀧見訓練所建於距離花蓮港30公里的深山內,位於木瓜溪與奇萊溪交會、標高300多公尺的懸崖上,是總督府引以為傲的勤勞報國青年所之一。訓練所共有四棟營舍,所內聚集從全島各地被選召的310名青年精銳,每天奮力地進行訓練。1943年8月22日,這座地處偏僻的訓練所,自設立以來首次迎接總監西村文教局長及同行記者到訪。以下為訪問紀實。 右手邊幾十丈高的懸崖溪谷變得寂靜無聲,甚至略顯詭異,淺灘隆隆地濺起白色水花,一種不似死亡般神秘的冷意迫近眼前。由花蓮港的市街往北,在沿著能高越山路綿延約16公里,木瓜溪溪水飛濺的山峽中,有著一座培育皇民、鍛鍊身心的青年道場,即「總督府行動報國青年隊花蓮港訓練所」。 此訓練所自前年(1941)7月7日設立以來,已歷經六期共1,782名訓練生,當前的第七期訓練生亦是奉公精神高昂,全心全意地鍛鍊身心。訓練所位於瀧見駐在所後方。沿著高聳令人不寒而慄的斷崖旁所開鑿出的狹窄山路前進,走過石門橋單薄的八番線吊橋,就可以看見訓練所的營門。炸藥爆炸的轟鳴響徹山間,首先讓人感受到工程的偉大,接著受到恭敬地舉著鏟子的衛兵迎接,穿過大門之後,木造的簡樸營舍與一片翠綠相映成趣。 訓練所的勞動作業現場,為總督府國土局道路課正在進行的工程,即橫斷中央山脈,連結臺中州霧社及花蓮港廳銅門之能高越道路蜿蜒70公里大型工程。此工程從第一期到第二期、第三期⋯⋯延續到第六期,完成若干部分的挖鑿。施工地就在訓練所向沿60度陡坡走約4,000公尺處,是岩層相當堅硬的山腹部分。 在天長大斷崖附近,烈日高照,白雲來去,鳥跡不至的山嶽地帶,要緊貼山壁削鑿岩層、填封溪流,在懸崖上施工,稍有差錯便會墜落千丈深谷。訓練生都是20歲上下的年輕人,晒成紅銅色的身軀佈滿沙土顯得黝黑。 訓練所規定5點半起床,比其他的訓練所要早半小時。巴托蘭峰上雲層在黎明之時尚顯微暗。310名訓練生編列為三個中隊,六個小隊。他們在近似深山秘境的崇山峻嶺中的訓練生活,首先是5點半吹響起床號,接著早點名、神前行事、朝禮、早餐都要在7點前完成,然後7點立刻投入施工作業。訓練前期的作業時間為6小時,現在則為8小時,激烈訓練不曾間斷。 一天的作業在5點收工,晚禮結束後沐浴,6點吃晚餐,7點開始有一個小時的學科講習,公民科、國史(歷史)等學科結束後,就是神前行事(行拜禮,祈求安全),接著8點40分有晚點名,9點半準時吹響迴盪入夜深山的熄燈號,結束一整天的勤勞訓練生活,這就是1941至1943年在瀧見山區發生的故事。 (頁122-124) 兩代台電人 1987年6月,新天輪工程處成立,東部電力處有許多工程人員調往支援,同年8月,東部電力處改為東部發電處。經歷了多年的開發與建設,東部的水力發電工程暫告一個段落,平穩供應著無數家庭與工商百業的用電需求。 1993年10月28日下午4點3分,正在進行併聯發電竣工試驗時,洞內突然發生爆炸,不幸造成6人死亡、25人受傷,往生者其中一位褚副處長是臺北工專畢業,為人篤實認真負責、心地非常善良,竟遭此不幸,讓人悲慟不已! 同事三年之褚金松君努力向上,工作勤奮。猶記褚君背負儀器盒如走方郎中,走遍各電廠,測試進水鋼管開裂的情景。年前從台電月刊得知,褚君因公殉職消息,不勝扼腕。 ——壽紹漢,〈回憶四十六年前 新竹變電所來的實習生台大人〉,《台電月刊》,404(1996),頁62-63。 褚金松,嘉義市人,1933年出生,來自一個基督教家庭,嘉義初工電機科畢業後,先至嘉義變電所服務。1951年調立霧發電所擔任技工,那年他18歲,1953年調東部發電區管理處,那年他20歲,加入花蓮信義長老教會,認識同為教友的明義國校老師高麗子。在花蓮待了5年,考上台電的獎助升學班,到臺北工專唸書。25歲那年結婚,28歲回至東部發電區管理處,調派龍澗發電廠服務,歷任工務員、計畫股長、檢驗隊長,1988年調派新天輪工程處電氣課長,後來升任副處長。高麗子為花蓮師範學院畢業,國語、算術、音樂、美術都教。褚家有鋼琴,兩個女兒都會彈,長男後來當老師,長女也當老師。農曆過年時,褚金松夫婦帶著2男2女回嘉義看祖父母,那裡現今還住有二姑。 褚信杰1969年出生,差大哥10歲,在家中年紀最小,不過不會彈鋼琴。因為是老么,雖然備受寵愛,較不循常軌,他覺得自己是父母意外所獲,並非預期所生。 「爸爸長年不在家,我們好像是單親家庭。」 褚信杰自花蓮高中畢業後就沒升學,在外打工。當兵回來後,到一家美術燈公司工作,參與生產與組裝,領有冷凍空調的證照,對於電氣並不陌生。1993年10月28日,新天輪工程在試運轉時發生爆炸事故,丁世凱廠長、褚金松副處長因公殉職,那時褚信杰24歲。意外來得如此迅急,全家陷入愁雲慘霧,媽媽很悲傷,將爸爸葬在佐倉公墓。 1994年褚信杰進入東部發電處電氣股工作,受到張添和、林明輝兩位領班的傾囊相授,5、6年後對於電氣技能才順手。他不斷學習精進,18年後的2012年,升任電氣課領班。 「他們是我的師父啊!」褚信杰充滿感謝地說。 電廠的發電機功率高、量體大,外面遇不到,學校未必教,就要師徒式的耳提面命,才能增長經驗。張添和1934年次,花蓮中學初級部畢業,歷任立霧裝機工程處、銅門工程處、龍澗工程處,後來留在東部發電區管理處維護課電氣股工作。本書所附1959年4月21日〈蔣中正總統與龍澗工程處人員合影〉這張照片,張添和也在其中,裡面人物多靠他的指認,方得解析。張添和1990年擔任領班,1994年退休。林明輝1942年次,1965年進入東部發電區管理處工作,在銅門電廠一待就是21年,1986年調任維護課電氣股,1994年擔任領班。兩位諄諄長者在40多歲時還去進修,取得高工畢業學歷,俾能在自己的專業領域更加精進。 在台電的工作穩定後,褚信杰結婚要買房子,買在哪裡呢?媽媽資助他,就買在佐倉附近。那時媽媽已經退休了,每天都來串門子,然後就離去,他隱約知曉媽媽的心意。十多年前,媽媽因胃癌過世,媽媽也葬佐倉,就在爸爸旁邊。 佐倉的家離爸爸的墓有多近? 下班之後,我刻意到褚信杰家坐一坐。 他帶我步出家門,向左一轉,根本不用5分鐘,根本不到500公尺,就到褚金松的墓。我想,高麗子一定常來徘徊,每天都來看兒子,每天都來陪先生。春去秋來,花開花落,許多許多話,或私密,或叮囑,或寄託,都還來不及說⋯⋯。 (頁179-182)
2023.12.15
保線員的心靈寄託:奇萊廟與福雲宮
你所從事的工作也有「行業神」嗎?在臺灣的民間信仰裡面,各種不同的產業,都有專屬的神祇,像是漁民要拜媽祖、農民要拜神農大帝、工匠則要拜魯班先師……。有了這些「行業神」的庇佑,人們便得以安心地執行日常工作。 而在臺灣中部的深山當中,有一群台電的「保線員」,在山林裡來回巡視著台電「舊東西輸電線」系統上的電塔與線路等電力設備,並執行修繕、維護等等工作。保線員經常需要背著裝備翻山越嶺,有時還得頂著嚴寒與風雪,職業本身伴隨著一定程度的危險性。不過,在這條線路的東西兩端,保線員們個別都有一座廟宇,作為他們的心靈寄託之所。 其中,位於東段的「奇萊廟」,據說原先是祭祀「霧社事件」當中死難原住民的一座萬善堂。每當保線員上山祭拜,總會為下一個到訪的保線員留下一瓶米酒。這座廟原本就位在保線員們居住的「奇萊保線所」旁,後來才由這些工程人員樂捐遷建。 西段的保線員們,則同樣擁有一個位在「雲海保線所」旁、供奉土地公的「福雲宮」。據說,這尊土地公偶然間被請到山上,卻在人們擲茭請示的時候表明要留在山裡,保線員們於是也為祂蓋了一座小廟。到了今天,這座土地公廟的香火,也變得越來越興旺了呢! 位於舊奇萊保線所旁的「奇萊廟」,現已遷建。(圖像來源:原委會原住民文化發展中心) 位於雲海保線所旁的「福雲宮」。(圖像來源:國家文化記憶庫) 參考資料與延伸閱讀 林欣誼、陳歆怡,《古道電塔紀行 : 舊東西輸電線世紀回眸》(臺北:台電,2020),頁180-184。
2023.12.18
真·民生與發電共享的發電廠:竹門發電廠與獅子頭圳
作者:張哲翰 獅子頭圳與美濃地區農作人家的生計,有著緊密的關聯性,然而這宛若人體內心臟與微血管、動脈、靜脈的血液循環系統般漫佈在美濃地區的水圳,其實是由許多埤圳串連而成的。 美濃地區的開墾可以從清乾隆時期說起,乾隆元年(1736年)先是有來自廣東鎮平縣客家人林豐山、林桂山率領四十餘人開始在美濃的西北山麓一帶開墾,形成最初的「瀰濃庄」;而林氏兩人的開墾成果,吸引了家鄉更多人的到來,乾隆二年同樣來自鎮平縣的涂百清率領二十餘人來到美濃於東南方靠近荖濃溪一帶開墾,形成龍肚庄;乾隆三年又有劉玉衡率領一百五十人於美濃北部竹頭角一帶開墾;乾隆十三年,李九禮則率眾開拓美濃中部中壇一帶。至此,美濃地區各聚落日漸繁盛,美濃一帶的規模則具雛形。 就地理水文來看,美濃西北、北至東南皆有山脈,由山上流下的溪流北有大坑溪、水底溪、雙溪、羌子寮溪、大平溪、橫溝等匯聚於美濃溪,流過中壇,流進楠梓仙溪;至於美濃東南至南方,則有荖濃溪懷抱。兩溪最終皆流入高屏溪出海。雖然美濃平原平坦,但為了更有效利用周圍水源,因此伴隨著開墾就逐步有埤圳的建設,像是龍肚一帶在乾隆三年開始便逐步開鑿「龍肚古圳」,將荖濃溪水從龜山與獅山之間引入庄內灌溉,遍及龍肚各處甚至有餘水分流至中壇、柚子林,甚至在龍肚庄的開庄伯公壇龍肚庄里社真官伯公祭祀中,也祭祀著「水利三恩公」;乾隆十三年,瀰濃庄民劉能又開鑿了「中圳埤」(即今之「美濃湖」),位於羌子寮溪與大坑溪匯集處,並且具有管理下游水量的功能,每年五月即將提防門打開,讓湖水排盡,以備雨季的豐沛水量,稱為「掘埤頭」,九月雨季過後,在堵起堤防門蓄水,稱為「築埤頭」,形成獨特的文化生態;另外,還有柚子林圳、雙溪圳、九芎林圳、中壇圳、不知名的小圳獅子頭圳等,只是雖然能夠灌溉大片農地,但由於枯水與豐水期的落差,水源並不平均,往往還是要「看天吃飯」。 日本時代之後,這些屬於民間自行管理的埤圳,在1901年「台灣公共埤圳規則」公佈下,當局期望各自的民間單位與埤圳能夠整理與統合成為受官方掌握的公共埤圳組織,1905年首先將獅子頭圳、龍肚圳、中壇圳、柚子林圳組合成為「獅子頭公共埤圳組合」,並將各圳首尾串連,統一稱為「獅子頭圳」。只是公共埤圳的發展緩慢,並不足以實際遍及美濃各地農地。同時,隨著高雄港建港的需求,再加上台灣南部還未有電力設施的建設,因此幾經調查,台灣總督府決定利用荖濃溪水與獅子頭圳的高低落差進行發電,因此在竹子門山打通一條引水隧道,將荖濃溪水引入進行發電。此計畫於1907年9月動工,1909年10月竹子門發電所(即今日「高屏發電廠竹門機組」)竣工、12月開始供電,發電後的尾水也排入獅子頭圳。 電廠建設期間,台灣總督府附屬的拓殖公司「三五公司」,望見竹子門發電所未來將會把尾水穩定排入獅子頭圳,著眼於其發展潛力,申請入墾中壇以南的南隆農場,並要求獅子頭圳的灌溉。因此1908年12月起,獅子頭圳擴建工程啟動,1911年全數工程完工,同時也廢止獅子頭公共埤圳組合,將獅子頭圳提升為官設埤圳,由官廳直接管理,而獅子頭圳廣泛的灌溉也大大影響了南隆地區的農業生態,為美濃地區稻米、甘蔗、芭蕉、菸葉的種植發展打下深厚的基礎。此後,在1924年,進一步將中圳埤、九芎林圳併入獅子頭圳,管理組織也改為「獅子頭水利組合」,也以組合員為地方人士,讓總督府的控制力深入到農村網絡之中,有效達成總督府期待的農業推廣目標。 只是另一個插曲是,最初的供電範圍以阿緱、台南、打狗為優先,竹子門發電所所在的美濃地區並未供電,直到1914年才擴及蕃薯寮街、旗尾庄,至於美濃一帶則是要到1918年1月土壠灣發電所(即今日「高屏發電廠六龜機組」)正式發電後,才為台灣南部大部分地區帶來供電。但無論如何,從如此脈絡的爬梳,我們可以發現無論是竹子門發電所,抑或是獅子頭圳,其實與地方居民無論在生活用水、在農耕用水、工業發展上,有著緊密的關係,若不是竹子門發電所穩定的供水,獅子頭圳可能就仍是需要依賴老天爺決定灌溉水量的枯或豐,也就無法打造美濃地區成為南臺灣的農業重鎮。 戰後竹門發電廠人員協助獅子頭圳疏通。圖片來源:台灣電力公司提供 龍肚庄居民農耕情況。圖片來源:《美濃庄要覽》,高雄:美濃庄役場,1938,台灣圖書館典藏。 ------------------------------------------------------ 參考書目: 《美濃庄要覽》,高雄:美濃庄役場,1938,台灣圖書館典藏。 《臺灣日日新報》 林炳炎,《台灣電力株式會社發展史》,臺北:林炳炎出版,1997。 台灣電力股份有限公司,《傳說:竹門秘境微光往事》,臺北:台灣電力股份有限公司,2018。
2025.03.31
電力公司也能幫助你準備考試?台電K書中心的故事
每到假日,許多正在準備學校或公職考試的年輕人,總會想要找個安靜的地方埋頭苦讀。但你知道嗎?曾經有一段時間,許多想要用功念書的臺灣人,第一個想到的好去處,竟然會是台電! 在2002年至2019年間,台電公司為了回饋社會,開始利用各地的營業處成立免費的「K書中心」。民眾只要申請「台電書友卡」就能夠免費使用這些場所。 台電的營業處多半位在交通便捷的地方,內部環境又有退休員工與志工的輪班維護,因此,「K書中心」的服務在推出之後便廣受歡迎。有些金榜題名的考生,還會帶著禮物回來表達感謝呢! 隨著少子化時代來臨,以及臺灣各地公立圖書館等閱讀空間的建設漸趨完善,台電「K書中心」也完成了它的階段性任務。17年來,台電陪伴著許多考生度過了寒窗苦讀的時光,這或許會是電力公司所提供的服務當中,最令人意想不到的一種吧! 曾經陪伴許多考生的台電K書中心。(圖像來源:華視新聞) 參考資料與延伸閱讀 楊菁菁,《牽電點燈-集光發熱的用電服務》(臺北:台電,2020),頁113-115。 〈台電高雄、鳳山K書中心 年底吹熄燈號〉,自由時報網站,2016年11月23日。
2024.04.08
點亮南臺灣:讀《傳說:竹門秘境 微光往事》
1909年12月29日晚間7點,對於臺南市民而言是個歷史性的時刻。從這一刻開始,整個臺南忽然迎來了前所未見的光亮,整座城市當中,大約有三千盞燈泡同時亮起。對於臺南的老百姓而言,這樣的景象勢必令他們感到驚異——畢竟在此之前,這座城市的夜間照明,仍只能仰賴照度微弱的油燈啊! 為了迎接臺南的點燈時刻,臺南廳政府決定公開陳列燈泡、電扇等等對地方百姓而言尚稱新奇的物件,除了解說其運作原理之外,同時也附上這些電氣的使用花費,好讓民眾知道裝設這些電力設備需要花上多少錢。另外,城裡的商家也特別設計了一些噱頭。比如知名的愛生堂藥局向電力公司一口氣申請裝設了三、四百盞的電燈,務求創造燈火通明的奇景,吸引顧客在夜間上門。另外,市區內的「竹仔街」也設置了一座裝飾物,上面用電燈排成了「祝初燈」三個字,也就是祝賀臺南初次點燈的意思。 竹仔門發電廠的外觀表現出濃厚的巴洛克式建築風格。(圖像來源:高雄市政府觀光局-高雄旅遊網) 實際上,不只臺南點亮了燈光,數個月後,更南端的高雄地區,也從隔年2月中旬開始大放光芒。而所有這一切之所以能夠發生,都須歸功於這兩座城市東邊的美濃地區。這個農業鄉鎮剛剛完成了「獅子頭圳」的擴建工程,使得農田的灌溉面積大幅成長。與此同時,隨著臺灣電力事業的逐漸起飛,總督府也決定利用「獅子頭圳」的水源供給來建設電廠。 於是,位於美濃地區的「竹子門發電所」應運而生。也正是因為這座電廠在1909年底開始送電、1910年正式啟用,臺南、高雄兩個地方才開始擁有電燈的光亮。而這個發電廠的故事,也就是《傳說:竹門秘境 微光往事》一書所欲談論的主題了。 獅子頭圳的歷史影像。 從電廠到文資 竹仔門電廠的規模雖小,但「點亮南臺灣」的歷史意義卻至為重大。或也因此,《傳說:竹門秘境 微光往事》用上了一整本專書的規模,全面性地記錄了這座電廠的百年發展。 本書的第一部分從臺灣電力發展、以及美濃的地理環境等背景脈絡開始談起,再帶到日治時期美濃當地的埤圳工程與「竹子門發電所」的建設。第二部分擴展到電廠的初始運作、1910年代以後「土壠灣發電所」的增建之經緯、以及這兩座發電廠的陸續啟用如何歷時性地改變周邊城市居民的生活樣貌。當然,電力事業的經營並非總是一帆風順,過程當中必然面臨諸多挑戰,特別是乾旱、洪災等等都可能對水力發電系統造成打擊。再者,「竹子門發電所」的運作,還需要放在不同的時代背景、以及全臺供電網絡的運作情況底下進行考慮,故而在1934年日月潭第一發電所開始為全臺灣供電以後,「竹子門發電所」實際有相當一段時間處於空轉狀態,以避免多餘電力的浪費。凡此種種,在本書當中皆有完整交代。 第三部分從戰後的電廠接收開始寫起,其後又以「人物誌」的形式,邀請三名台電員工歷述他們在台電服務的人生歷程。這三篇訪談各自以電廠運作、文資守護、工傷意外為焦點,帶出電廠故事的不同面向。第四部分則談到古老電廠的現代挑戰,廠房的拆除重建可能提升營運效益,卻湮滅了人們的記憶與感情,於是在1990年代臺灣文資保存的浪潮底下,竹仔門機組的老舊廠房也免於拆除命運,繼而被國家認定為古蹟。不過,老房子並不是留在那裡就能對社會產生意義,如何結合美濃在地資源、透過觀光轉型使老電廠的歷史資源得到活化運用,是下一階段台電正在努力的方向。 日治時期的竹子門發電所。 新舊電廠的交替 很明顯的,在「台灣電力文化資產叢書」當中,本書的學術性格最為強烈,這點特別體現於本書各章節的註腳所提示的大量歷史材料。本書的其中一位執筆者陳佳德原係歷史本科出身,其所研究的題目亦是日治時期的電力事業,也因此,本書在歷史部分不只有詳實的陳述,甚至可說是以學術論文規格,針對竹仔門電廠的史事沿革做了詳細考證。 另一位作者傅希堯則係饒富經驗的報社記者,涉及電廠運作現況與人物採訪的章節皆由他擔綱,故而本書除了有紮實的歷史內容之外,同時也能讀到成熟的報導寫作。別出心裁的是,第15章〈美濃人記憶中的竹仔門〉特別請到長年定居美濃的記者李慧宜,蒐集在地人之於電廠、埤圳的生活點滴。第16章〈50年後再訪竹仔門電廠有感〉,則邀請在台電服務逾半世紀的鄭金龍先生,帶領讀者重遊他年輕時曾經造訪的竹仔門電廠,並述說感觸。最末一章〈淺談竹仔門電廠的歷史意義──專訪吳政憲副教授〉則採訪到臺灣電業歷史研究領域當中的代表性學者,針對這座電廠的歷史意義做一總結性的評述。 四部「法蘭西斯式水輪機」是電廠內重要的文化資產。(圖像來源:高雄市政府觀光局-高雄旅遊網) 如同蘭陽發電廠的「電火溪」灌溉了宜蘭三星鄉的農田,竹仔門電廠的尾水也流貫於美濃鄉間,為這片土地帶來旺盛生機。如今,老電廠仍舊默默矗立於美濃鄉間,而新建的廠房則接替了它的工作,持續為這座島嶼生產能源。展讀《傳說:竹門秘境 微光往事》,我們不僅能夠回望歷史,也能夠看見電力事業努力營造的美好未來。 *對於本書有興趣的讀者,趕快點擊連結,到「國家網路書店」下單購買吧! 精彩段落節錄 當電扇初次出現在南臺灣的時候 西元1910 年8 月,臺南和打狗總共只有53 架電扇,其中臺南只有2 架,和現在家家戶戶都有好幾架電扇的情景完全不同。就算到了西元1917 年,整個臺灣南部也只有950 架電扇,用戶只有883 戶,也就是說,當時電扇不但相當罕見,即使是擁有電扇的用戶,每戶通常只有1 架電扇。 電扇數量稀少的主因是電扇在當時是嶄新的科技產品,價格昂貴,雖然臺灣總督府作業所提供租用電扇,讓民眾不需直接購買,但租金仍然不低,加上電扇用電是另外架線,電費比使用電燈更貴,使一般民眾沒有能力負擔。尤其日治時期臺灣多數人都是小農或佃農,經濟條件較弱勢,更沒有能力使用電扇。 西元1911 年8 月12 日有一則新聞可以反映出當時電扇的價值,根據報導,臺南水仙宮廟口有一家點心店在店內設置電燈和電扇,8月11 日那天臺南迎王時,有一群安平人到附近觀賞,並到店內吃點心,剛好有一名住在南勢角的郭姓民眾也在店內,當時正值溽暑,雙方為了爭奪電扇的使用權發生口角,結果大打出手,由於安平人有二、三十人,一開始占上風,郭姓民眾遂找當地人助陣,造成多數安平人受傷,最後是當地派出所派人逮捕雙方帶頭的滋事者才結束這場鬥毆。以今天的角度來看,可能會覺得打架的理由簡直不可思議,但也反映出當時電扇確實相當少見,導致人們會因為爭吹電扇發生衝突。 事實上,日本統治時期的電扇始終是奢侈品,尤其西元1910 年代,電扇通常是官署、高級餐廳、旅館、酒樓等才會設置,如果餐廳或旅館設置電扇的話,就被認為是相當高級的場所。至於家庭中使用電扇的情況並不常見,通常只有高級官員或富商才有能力在家中使用電扇。一般白領階級雖然有使用電扇的經濟能力,但負擔相當沉重,可能要花費每個月5% 至10% 的收入養一架電扇,因此普及率始終不高。在電燈快速發展,占竹子門發電所發電容量將近7 成之際,電扇還不到1,000 架,只占發電容量5% 左右。 (頁93-94) 挺過土石流與蛇毒:葉登富廠長的故事 「西元2009年(民國98年)8月8日,這一天,我差一點殉職!」葉登富說,當時莫拉克颱風正要侵襲臺灣地區,中央氣象局不斷上修預估降雨量與颱風影響的時間,他擔心電廠值班人員的戰備糧不足,傍晚時分,他駕駛四輪傳動公務車出外採買泡麵、冷凍食品等。回程時,風雨越來越大,回到曾文水庫入口時,保警通知,曾文水庫預定晚上8 時開閘門洩洪,當時已經7 點多了,隨時會有危險,所以保警不同意他行駛壩底道路前往電廠辦公室。葉登富為了把備糧送入值班室,於是改變路線,他把車子開到壩頂,再徒步上下大壩幾趟,以運送補給品。 這時風雨已經非常大了,他才開到觀瀑亭,山壁就因大雨崩塌,一整叢的麻竹伴著石塊往車上砸,汽車後窗玻璃應聲而破,因前方已無路可走,所以只能往後退了。他退下坡來,先把所有備糧安置在保警守衛室,本想將車子開回位於南區水資源局旁的備勤宿舍,以利同仁使用,豈料才退到電廠與水庫路入口處,又遇到另一次土石崩落!「這一次車子直接被滾下來的土石流沖著跑,一塊大石頭沖入車底卡住了底盤,車子根本動不了,好在是駕駛四輪傳動車,我轉動方向盤把車子駛前倒後的來回好幾次,終於脫困。」葉登富說。 接著,他再往下開到現在親水公園旁的四號橋,「橋下的劍文溪原來是涓滴細流,現在卻成了浩蕩黃河,房屋大的石頭在山路上、在澎湃的溪流中到處滾動,這景象真教人害怕!」葉登富說:「橋過不去了,只能儘快找個安全的地方避難!所以把車子開到一處堅固的岩壁旁停妥,待在車裡躲了一晚上,由於車窗已破,強風挾著豪雨吹入車內,全身濕透,又冷、又累、又害怕,但因擔心睡著了會失溫而死,硬是睜著眼睛、發抖著撐了一晚!」 「暴風雨的深夜,深邃的黑暗讓人根本看不到車外,但是,石頭掉落及滾動的轟隆聲整晚都沒有停過,土腥味隨著風一陣陣的飄來!」葉登富說:「不是說泥土芬芳嗎?這翻攪不安的泥土,土味怎麼這麼難聞?當時真覺得自己身處煉獄,好像人生隨時會走到盡頭!」 好不容易撐到天亮,他向四週一看,前後道路都被沖毀,劍文溪中堆滿了不知是從哪兒崩下來的大石頭,「為了離開受困的山壁,只能踩著石頭跳過劍文溪,但是石頭濕滑、高低不平、大小不一,石頭間距最寬處達2 公尺,一失足就會跌落溪中,被湍急大水直接沖到海裡,恐怕連屍骨都找不到了!」葉登富說:「我是用盡了腎上腺素,一塊一塊石頭的跳了過去,終於到達溪對岸早已寸斷的道路上,眼看著路面無法立足,只能沿著路旁的水泥護坡頂上往前走,正當要爬上2公尺高的護坡,右手才搆上護坡頂,拇指就一陣劇痛,我竟被蛇咬了一口!」「倒是沒有像電視中演的被蛇吻後會立刻天旋地轉,定神後,想看看咬我的是哪一種蛇?但『凶蛇』已逃離案發現場。」 葉登富之後還是爬上了護坡,忍著痛,連走帶爬的到保六總隊駐警的哨亭求助,駐警見狀趕緊開車要送他到臺南縣楠西鄉就醫,但是到達後卻發現當地所有的診所都沒有開門!保警想起臺3 線公路旁有一處蛇肉店,判斷一定備有蛇咬救命藥,然而,車子開到了蛇肉店門口,卻怎麼敲都沒人應門。於是,再轉往玉井市場內的跌打青草鋪,但師傅也看不出來葉登富是被哪一種蛇咬傷的,「這時候,被咬後就用夾克扭緊的右手前臂下方,因血液不通,已經感覺腫脹並呈現微黑色!」葉登富說。 保警急著再開車找蛇肉店,終於找到一家位於臺20 線公路旁的蛇肉店開門了,一位年輕人在店裡,葉登富這才感到些許欣慶與希望,卻聽到年輕人說:「家父一年多前過世了,家母去玉井教堂做禮拜,我看不懂蛇咬的傷口,真是愛莫能助。」於是保警調頭把車開到玉井基督教堂,找到了做禮拜的蛇肉店老闆娘,但是她把葉登富手指翻一翻,也看不出個所以然來。「天啊!絕望了!」葉登富看著越來越黑的手臂,心想:「大概就要一命嗚呼,魂歸西天了!」 最後,保警把葉登富交給消防隊,搭上救護車直奔柳營奇美醫院。「由玉井通往柳營所有的道路都已管制封閉,經消防隊通報發生蛇咬緊急事件,警方才同意放行救護車,一路上幾乎每一座橋都被河水漫過,有的甚至已經看不到橋面。」葉登富說:「消防弟兄冒著生命危險,才把我送到醫院,這時候已經下午1 點多了,而我是早上5 點多就被蛇咬的!」 結果,急診室值班大夫也無法自傷口判斷是被哪一種蛇咬,不敢貿然注射血清,最後,大夫決定採用支持療法,也就是由醫師開立一些藥物來預防或改善所有不適的現象,之後他在醫院整整住了3 天才痊癒。「關公當年過五關斬六將,八八風災我求救的過程,也猶如闖過5 個大關,才保住小命。」葉登富說:「這一天所有幫助過我的人,我一輩子都感恩,一輩子都不會忘記!」 (頁133-136)
2023.12.15
【書摘】足下巨浪‧射門:台灣電力公司男子足球隊
2011年,台電足球隊曾在「亞足聯主席盃」當中奪得冠軍,同時也為臺灣的足球界贏下一座睽違半世紀的國際賽獎盃。不過,這場次的盃賽舉行於3,000多公尺高的尼泊爾山區,當時的台電足球隊對員必須進行模擬訓練,克服體能障礙。 這段辛苦的過程,也收錄於《足下巨浪‧射門:台灣電力公司男子足球隊》一書當中。藉由這篇書摘,讓我們共同來認識當年台電足球隊那場充滿挑戰的旅程吧! - 除了稱霸國內球壇之外,在總教練陳貴人的帶領下,台電足球隊也致力踢向國際,自2005年起,挾著前一年全國男子甲組聯賽的冠軍資格,拿到參與亞足聯主席盃賽的代表權,首屆遠赴尼泊爾首都加德滿都參賽,參賽的隊伍都是各國的職業隊,只有台電是半職業隊,雖然幾屆參賽戰果不佳,但台電足球隊並不氣餒,2011年終於又有機會參加亞足聯主席盃在尼泊爾的分組預賽。 為了取得亞足聯主席盃的勝利,如何克服尼泊爾海拔3,000多公尺的高山氣候就是一個大問題,總教練陳貴人特別向其他球隊的資深教練請益,陸光足球隊總教練鍾劍武建議可將球員帶到阿里山訓練,雖然台電足球隊在阿里山有訓練基地,但這裡的海拔還不夠高,為了模擬尼泊爾的氣候,陳貴人要求所有球員都戴上3M的N95口罩練跑、練球,以強化心肺能力,在訓練的同時,公司車就帶著氧氣筒跟在後面,曾經在上坡跑步時,全隊一半以上球員跑到嘔吐,甚至部分球員鼻血從口罩旁流出來,雖然辛苦,但終有回報,面對比賽,台電球員們通過考驗,6月以積分領先拿下分組冠軍進入決賽。 確定取得前進決賽的門票後,中華足球協會理事長盧崑山也特別向亞足聯爭取主辦權,這讓臺灣第一次有機會舉辦亞足聯主席盃決賽圈的賽事,也讓台電足球隊有幸能在自己的主場比賽,當時球隊陣容堅強,除了剛踢完香港甲組職業球隊返臺效力的陳柏良、臺灣第一門將呂昆錡、臺灣「加圖索」之稱的馮保興外,還有黃楷峻、何明站、江世祿⋯⋯等優秀戰將。 2011年9月19日決賽首戰在滂沱的大雨中進行,靠著陳柏良與江世祿上半場各進一球,門將呂昆錡守備精實,截住對方攻勢,幫助台電足球隊戰勝來自塔吉克的伊斯蒂克羅爾。隨後9月23日台電隊遇上中亞強敵土庫曼的巴爾干隊,這是攸關能否踢進冠軍賽的關鍵一役,兩隊曾在尼泊爾加德滿都預賽時交手,當時雙方踢和,勢均力敵,此役,上半場台電足球隊暫以0:2落後,中場休息時,總教練陳貴人除激勵球員外,並調整戰術,將狀況極佳的好手陳柏良由中場調到前鋒,積極搶攻,而球員們也沒有自亂陣腳,心理素質非常強韌,下半場台電球員們個個爭先,球在台電球員腳下的時間遠超過對手,比數就在合作無間的默契中一球一球追回,雖然一度又被對手巴爾干隊進球,但台電隊堅持到底,比賽結束前幾分鐘終於逆轉勝,完成不可能的任務,最後台電足球隊以4:3贏得勝利,球迷的喝采聲不絕於耳。 9月25日冠亞軍的決戰時刻,金邊皇冠隊是柬埔寨的職業隊伍,陣中還有兩名奈及利亞傭兵,面對勁敵,台電足球隊絲毫不畏懼,橫掃全場,一直保持領先,終場以3:2將冠軍獎盃留在臺灣,陳柏良獲頒最有價值球員(MVP)、何明站則是進球數最多,獲頒金靴獎。 頒獎典禮上,隊長郭殷宏捧著獎盃,全隊不斷呼喊「臺灣!臺灣!」總教練陳貴人則紅了雙眼,這不僅是台電足球隊第一座洲際盃賽冠軍,也是52年來臺灣第一個男子足球國際賽事冠軍,挾著這股氣勢,這一年,台電足球隊戰績不止如此。10月代表高雄市奪下全國運動會金牌,12月初又在全國城市足球聯賽完成連霸,奪得2011年「臺灣足壇三冠王」的美譽。12月19日,總統馬英九更特別接見這群台電足球英雄,對於他們面對強敵奮力拼搏,為國爭光的精神十分嘉許,並榮獲行政院體委會2011年精英獎「運動團隊傑出獎」的肯定。 ——節錄自黃婉玲,《足下巨浪‧射門:台灣電力公司男子足球隊》(臺北市:台電,2019),頁38-44。
2024.07.23
颱風天中涉水阻水的台電人:張良棟先生故事背後的水力發電廠建設心酸
作者:張哲翰 谷關發電廠(即今日「大甲溪發電廠谷關分廠」)於上谷關開啟了引用大甲溪水發電的工作。1957年,谷關工程處成立,在此之前,因應韓戰的爆發,美國為圍堵共產勢力的擴張,提供美援支持臺灣建設發展,其中就包含電力設備的擴充,像是1952年完成天冷發電所(即今日「大甲溪發電廠天輪分廠」)並建立起其附屬的白冷社宅街;[1] 而「大甲溪水力發電計劃」[2] 還未結束,谷關即是下一站。 谷關工程處成立之後,部分建設經費仍是屬於美援資助,因此由美國懷特工程公司(J.G. White Engineering Corporation)派駐工程師尼德夫先生(Mr. Neiderhoff)審查興建工程,建設期間時常發現不良的鎢碳鋼鑽頭,影響了谷關發電廠的興建速度。[3] 谷關發電廠內發電機轉子就定位。圖片來源:台灣電力公司提供 谷關工程的隧道貫通工程。圖片來源:台灣電力公司提供 壩基挖掘工程。圖片來源:台灣電力公司提供 1961年,谷關發電廠完成了1、2號機併聯發電,直到1966年,這才將3、4號機併聯發電。因此,除了使用不良鑽頭延緩電廠的興建速度外,裝機之間的空窗期,面對颱風不斷的台灣,可以說是危機四伏。1963年9月10日,侵襲台灣的葛樂禮颱風就是其中一個例子。當時等待裝機的3、4號機處,已經是一個大坑,具有水管相通上閥室,暴漲的溪水源源不絕地湧入上閥室,順著水管流到3、4號機裝機處,若無法阻止溪水湧入上閥室,整個谷關發電廠可能將會就此被淹掉。 時任谷關發電廠電機工程師的耆老張良棟先生,眼見若不盡快處理,事態將一發不可收拾,故決定冒險涉水,在淹滿溪水的上閥室中,找到進水的洞口將其堵住。所幸張良棟先生順利完成任務,否則電廠可能因此完全被淹沒。 但我們也確實看到,在缺乏相關經驗下,谷關發電廠的建設其實未能因應台灣夏秋兩季多颱風的情況,給予適當的防颱準備,因而造成發電廠危機的產生。 最終,為感念張良棟先生救災有功,時任台電總經理的孫運璿給予張良棟先生記功一次,以公文為憑證。 總經理孫運璿給予張良棟先生記功一次。 圖片來源:張良棟先生提供 至於「大甲溪水力發電計劃」的下一個目標,則繼續朝上游前進,在1959年成立達見工程處,1963年,谷關工程處完成階段性任務,遭到裁撤,部分人員直接成為谷關發電廠營運人員,部分人員則是直接被達見工程處接收,並在1970年完工青山發電廠(下達見發電廠)、1974年完工德基發電廠(達見發電廠)。然而,多災多難的谷關發電廠仍陸續受到颱風的挑戰,像是2001年桃芝颱風,暴漲溪水,淹入谷關發電廠,所有設備都須全面更換,直到2008年谷關發電廠才復建成功。 2001年桃芝風災的谷關發電廠廠房洞口。圖片來源:台灣電力公司提供 桃芝風災過後的谷關發電廠廠房洞口。圖片來源:台灣電力公司提供 風災過後的清淤工程。圖片來源:台灣電力公司提供 風災過後發電廠內部抽水、抽油。圖片來源:台灣電力公司提供 [1] 《天冷水力發電施工報告》,台中:台電公司天冷工程處,1953,轉引自《大甲溪:水電俱樂部》,頁72;李瑞宗,《大甲溪:水電俱樂部》(台北:台灣電力股份有限公司,2018),頁73-74。[2] 李瑞宗,《大甲溪:水電俱樂部》,頁66。[3] 李瑞宗,《大甲溪:水電俱樂部》,頁113。
2024.10.22
來自希臘神話的能量加持?台電球隊的隊徽設計
太陽神阿波羅、海神波賽頓、智慧與戰爭之神雅典娜——你一定聽過這些神祇的名字,對嗎? 在西方文化當中,希臘神話廣泛受到大眾喜愛,故事裡的神祇各自代表著某種力量,也因此,這些神祇經常被引用到各種體育隊伍的形象設計之中。像是著名的歐洲職業足球隊阿賈克斯(AFC Ajax),隊伍名稱就取用了特洛伊神話裡一位戰爭英雄的名字,它的隊徽也呈現了這位神話英雄的形象。 荷蘭職業足球隊阿賈克斯的隊徽設計,引用自特洛伊神話的戰爭英雄阿賈克斯。(圖像來源:Wikimedia) 在臺灣,也有許多競技隊伍曾以「戰神」、「海神」、「太陽神」為名,並且同樣將這些西防神祇的形象,轉化為隊徽設計的創作元素。值得注意的是:在2018年,台電公司也仿效這樣的作法,重新設計了旗下六支球隊的隊徽,並且為每一支隊伍安排了能夠與之呼應的希臘神祇。像是排球員的殺球動作,就像手持閃電的希臘勇士;足球員的射門,則像是掀起滔天巨浪的大海王者…… 新版的隊徽設計,結合了神祇形象與運動類型。同時,也希望透過這些神祇各自代表的寓意,來為場上拚戰的運動員賦予力量。像是台電女籃的天神宙斯,象徵著「力量」、「勇敢」、「勝利」;台電女羽的勝利之神妮克,則代表「專注」、「自信」、「卓越」。 如果讓你來選的話,你會想要讓哪一個天神,來為你自己喜歡的球隊賦予能量呢?一起來想想看吧! 台電旗下六支球隊的logo設計。(圖像來源:台電公司網站) 參考資料與延伸閱讀 賴佳吟,〈新視野 新世紀 嶄新Logo再現 台電球隊再出發〉,《台電月刊》,667(2018.7),頁24-25。
2024.07.23
【臺灣百年電業史話01】發電機
在臺灣,電力成為一種可營運的「事業」,時間大致已有一百餘年。若要編寫一系列的文章,呈現出臺灣電業史的發展過程,乃至於這些歷史段落與整個世界的連結關係,應當從什麼地方開始寫起呢? 所謂的「電力事業」,最少應該要有一部生產電力的機器才能成立。那麼,不妨就把「發電機」當成故事的起點吧。 發電機初次登場 學校都教過,18 世紀的歐洲科學家,對於電學原理已有許多發現。到了 19 世紀,英國學者法拉第(Michael Faraday)更率先解開「電磁感應」的謎題,並且製作了一部能夠產出微弱電力的發電裝置。所謂的「發電機」,在他手中已有了雛形。 後來,發電機很快產生了許多改良版本,繼而在 19 世紀後期成為所謂「第二次工業革命」背後的一股推進力量。也是在這個時間點上,發電機被引進了臺灣,並且開始對這座島嶼的歷史產生影響。 故事說到這裡,許多人腦海裡首先浮現的名字,一定是劉銘傳。 1888 年,這名官員所興辦的電力事業,替臺北點亮了第一盞電燈。這樣的功績,也讓他被許許多多的偉人傳記,奉為臺灣電力史的起始人物。 不過,人們常常忽略劉銘傳的電力事業(也就是文獻裡提到的「興市公司」),規模其實不大。顛峰時期,它所產出的電力,也僅只供應臺北城內的數十盞電燈而已。況且,該公司使用的那些蒸氣燃煤發電機,也多半在後來的「乙未戰爭」當中遭到破壞 —— 換句話說,劉銘傳時代的發電設備,並未被延用,它們對於臺灣的電業發展史,自然也沒有產生什麼實質影響。 臺南成功大學博物館典藏的「愛迪生-霍普金森直流發電機」,過往的網站文章也曾介紹到它的故事。(圖像來源:外交部網站) 「長腿瑪莉安」與直流電系統 今天,若你走進臺南成功大學的電機系系館,便會在大廳的玻璃櫃裡,見到一部愛迪生-霍普金森發電機(Edison-Hopkinson Dynamo)。這部重達 1.1 公噸的機器,其實是臺灣現存最古老的發電設備。 顧名思義,愛迪生-霍普金森發電機原本是大發明家愛迪生(Thomas Alva Edison)的專利設計。外表看上去,兩根筆直的「場磁鐵」是它標誌性的特色。也因此,愛迪生實驗室裡的一群員工,總戲稱它為「長腿瑪莉安」(Long Legged Mary Ann)。 日治時期,這部發電機被「臺灣電力株式會社」當成禮物,送給了學校。不過,它的來歷究竟是什麼?原本被應用在臺灣的什麼地方?目前仍是個謎題。唯一可以肯定的是,「長腿瑪莉安」的屬性與劉銘傳時代的發電機相同,所產出的都是直流電。 早在 1880 年代,愛迪生旗下企業採用的直流電系統,便率先搶佔美國的電力市場。與此同時,愛迪生自己的發電機專利也被賣到海外。成大電機系典藏的那部發電機,正是由英國的 MATHER & PLATT 公司取得授權之後,改良製造的產品。 直流發電機能夠賣到臺灣,說明了這種電力系統一度前景光明。不過,直流電始終有個難以克服的問題,是它的電壓難以轉換,因而無法實現長距離、有效率的電力傳輸。也因此,愛迪生在美國設置的直流電廠,必須散佈在城裡的各個角落。而這會是電力事業理想的經營模式嗎?恐怕未必。 「製藥所」的電力輸出 若回顧臺灣史,直流電發電機也曾在日治時期被應用於其他地方,其中一處,是位於臺北市小南門附近的總督府「製藥所」,也就是鴉片工廠。 根據林炳炎的研究,製藥所在 1898 年首先設置了一部英國製的 7.5kW 直流發電機,藉以點亮廠房裡外的電燈,讓鴉片煙膏的生產能夠日以繼夜地輪班進行。 值得注意的是,為了供給鄰近的行政機關、官員住所以及醫院所需電力,使這些地方也能夠點亮電燈。製藥所又陸續增設了三部日本「芝浦製作所」製造的直流發電機。今天,我們在製藥所的出版品當中,還能找到其中一些發電機的影像。 日治初期,製藥所的周遭地區,大概是全臺北唯一能夠點亮電燈的所在。 1904 年,《臺灣日日新報》便有一篇報導指出,製藥所附近的街區宛若「不夜城」。然而,當發電機按例進行保養的時候,這些地方便會立刻陷入死寂。 話說回來,製藥所裡設置的這些直流發電機,畢竟不是供應電力的長久之計。若要點亮整個臺北,乃至於為整個臺灣創造出足以推動進步的電力,還得尋求別的辦法。 《臺灣總督府製藥所事業第二年報》裡的「電氣燈發電機」的照片。此外,當期年報還有一張工廠平面圖,說明了發電機的位置,以及它與「汽罐」(蒸氣機)之間的連動關係。(圖像來源:國立臺灣圖書館) 交流電的異軍突起 其實,由愛迪生領軍的直流電陣營,到了 19 世紀末便已露出敗象。那時,愛迪生的競爭對手西屋(George Westinghouse,也就是電器品牌「西屋」的原始創辦人),與著名科學家特斯拉(Nikola Tesla)攜手合作,在 1893 年的芝加哥博覽會裡運用交流電點亮了九萬多盞燈泡,證明了這種系統不僅安全無虞,而且效率卓著。 到了 1895 年,西屋公司更進一步取得在美國尼加拉瀑布建設電廠的權利。至此,這場聞名史冊的「電流戰爭」已明顯分出勝負。整個世界,也將走向交流電的時代。 眾所皆知, 19 世紀後期的日本剛剛經歷過明治維新,他們積極學習歐洲國家的科學技術,發電機自然也包含於其中。 不過,日本的情況與臺灣相同,一開始同樣使用直流發電機,到了 1889 年以後,大阪、東京等主要城市陸續採用交流電系統,並且實現電力的高壓傳輸,再透過變電站轉換電壓、配送給用戶的運作模式 —— 之後,這一整套交流電的建設系統,也被他們帶到臺灣,為這座島嶼的電業發展史揭開全新篇章。 參考資料與延伸閱讀 林炳炎,《台灣經驗的開端:台灣電力株式會社發展史》(臺北:林炳炎出版,1997),第二篇第一章,「官營電業.州官點燈」。 Alfre W. Crosby著,陳琦郁譯,《寫給地球人的能源史》(臺北:左岸文化,2008),第六章,「電力」。
2025.08.29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