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陳韋聿
你見過螺旋槳式的「風向風速儀」嗎?這類儀器的型制經久不變,在機場、船舶等各種需要氣象觀測的場合,總有機會發現它的蹤影。
早期,台電在進行電源開發的勘測工作時,也需要蒐集現場環境的氣象數據。當時所使用的一具風向風速儀,目前就保存於台電的文物典藏中心。儀器下方的銘牌寫有其型號 N-162D,以及 Nippon Electric Instrument, Inc. (簡寫為NEI)等字樣,顯然是日本製造的產品。
若仔細爬梳日本方面的文獻,就會發現這具風向風速儀與它的製造廠商,在日本氣象觀測史上都頗具重要性。箇中故事,值得我們細細述說。

台電典藏的 NEI 製螺旋槳式風向風速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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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ippon Electric Instrument 這個名字,按照字面意思,很容易令人聯想到日本的重量級企業「日本電氣」(臺灣分公司名稱為「恩益禧」)。不過,「日本電氣」的英文名稱其實是 Nippon Electric Company (簡寫為NEC),它顯然不是這件文物的製造廠商。
實際上, NEI 的日文原名是「株式会社日本エレクトリック・インスルメント」,該公司創立於 1965 年,是風向風速儀的專門製造商。 NEI 現已不存,但該公司曾有一本名為 WIND PRESS 的定期出版刊物,能夠幫助我們掌握許多故事線索。
2000 年出版的第 3 期 WIND PRESS 收錄了一篇文章,名為〈わが国の風向風速計の歩み〉,回顧了日本風向風速儀的技術發展史。該文提到: NEI 創始人野澤侑司的父親(姓名未詳)原本也是氣象設備製造商。據說在 1950 年代,他與日本氣象廳合作研發出日本史上第一個電子式的螺旋槳式風向風速儀。不過,那時的儀器仍是用黃銅製造,重達 23 公斤,曝露在自然環境中也容易有鏽蝕、受損等等問題。
1965 年,出於我們不知道的理由,野澤侑司離開了父親的公司,自行創辦 NEI。隔年, NEI 旋即發表日本史上第一款運用 FRP (塑鋼)材料製成的螺旋槳式風向風速儀 —— 重量更輕,材質更耐久,完美彌補了過往黃銅製儀器的缺點。
值得注意的是,同一本刊物的後半部分,呈現了 NEI 創社以來推出的產品,其中也提到台電典藏的這件塑鋼製螺旋槳式風向風速儀 N-162D ,並且說到該產品是「広く普及している風向風速計」(廣泛被使用的風向風速儀)。

NEI 與其他公司合併後組成的「 ANEOS 株式会社 」,今日所生產的螺旋槳式風向風速儀,
整體形制與台電典藏的 N-162D 仍然相去不遠。(圖像引用自 ANEOS 株式会社網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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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電典藏的這件 N-162D ,在建檔之初,所登載的說明內容,多數引用自中央氣象署南區氣象中心所建置的科普教育內容頁面。沿襲該頁面的說法,這具儀器的使用時間,也暫時被推定在 1950 至 1970 年代之間。
不過,根據前文的資料爬梳,我們大致可以確定:本件儀器的製造與使用年代,應當都在 1966 年以後。
實際上,早期台電使用的眾多日本製儀器設備,來源相當多元。有些器物很早便已在市場上流通(例如 19 世紀晚期便已出現的中淺測器製普萊斯旋杯式流速儀),可能接收自第二次世界大戰前的「臺灣電力株式會社」;有些器物則如同本件風向風速儀,可能是在 1963 年電源開發處成立後,才陸續向日本方面進行採購。
N-162D 在臺灣雖已成為「文物」,但在晚近的時代裡,我們仍能看到它持續被使用在日本的消防設施、研究船、調查船當中。這樣看來,NEI 在 1966 年推出的 FRP 製風向風速儀,確實是劃時代的發明,使風向風速儀能夠挺過歲月考驗,更加經久耐用。
2019 年, NEI 已經與另一家歷史悠久的設備製造商「小笠原計器製作所」(「電業文物典藏」網站亦收錄了這家公司製造的一件水位計)合併,成為「ANEOS株式会社」。不過, NEI 的創始人野澤侑司,今天仍舊擔任著這家公司的會長職務。若有機會帶著台電典藏的 N-162D 前往拜訪,或許,這位企業家還能告訴我們更多與之相關的故事呢!

野澤侑司(右)目前是 ANEOS 株式会社的會長,
他所成立的 NEI 影響了日本風向風速儀的技術發展。(圖像引用自 ANEOS 株式会社網站)
參考資料
- 〈わが国の風向風速計の歩み〉,收錄於株式会社日本エレクトリック・インスルメント編,WIND PRESS,vol.3(2000,東京),頁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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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02.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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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逢假日,總有大量遊客會驅車深入南投山區,欣賞日月潭的美麗風景。但你知道嗎?日月潭的湖水其實有很大一部分是透過隧道與鋼管,引用自十餘公里遠的濁水溪。而1959年落成於濁水溪上游地區的「霧社大壩」,就是為了要在旱季時候補充日月潭的蓄水量而興建。 現年95歲的中興工程顧問公司前董事長黃世傑先生,是臺灣土木水利工程界的前輩工程師。1953年至1955年間,他曾任職於台灣電力公司的霧社工程處,參與霧社壩的興建。2020年,台電特意邀請黃先生拍攝影片,憶述霧社壩相關史事。在老工程師的記憶裡,霧社壩的施工過程,究竟還有哪些鮮為人知的秘辛呢? 美援挹注,工程重啟 霧社壩的建設,起始於日治時代末期。不過,這座水壩的興築,在二戰結束前並沒有多少進展。一直到1950年代初期,臺灣獲得美援支持,大壩才由台電公司接手復工。 工程重啟之初,台電曾商請美國內政部墾務局(Bureau of Reclamation)組成工程顧問團隊,到現場提供技術支援。隨後不久,美國的水壩建築權威薩凡奇(John L. Savage)也應邀來臺。正是在這些專家的勘查與研商之下,霧社壩的設計,才變更為今日我們所看到的拱型重力壩。 黃先生回憶起霧社壩的興建過程,台電工程人員必須一邊仰賴墾務局顧問的指導,一邊在實作當中探索學習,整個團隊的技術能力,也在過程當中獲得長足進步。其中許多人員,日後也繼續參與臺灣其他大型的土木水利工程。換句話說,1950年代的霧社壩施工現場,宛若工程專業人才的培訓學校,對於20世紀後期臺灣的現代化建設可謂饒富貢獻。 篳路藍縷,克服難題 談及霧社壩工程期間所遭遇的困難,黃先生對於混凝土的製備與運輸,印象特別深刻。他指出,建壩所需使用的巨積混凝土性質較為特殊,在當時的臺灣並沒有合格營造廠能夠提供,只能由台電自行聘僱工人,直接投入生產。過程之中,無論原料搬運、混凝土成分比例調控等等都無前例可循,現場人員必須逐步試驗、摸索前行。每一道難題,在在考驗著台電工程人員的應變能力。 黃先生憶起當年,為了製造出一種配合混凝土模板的大型螺絲,工程團隊在臺中地區遍尋相關業者,好不容易有鐵工廠願意承包,成品的良率卻始終難以令人滿意。最終,他們只能指派專人進行手動試驗,從成千上萬個螺帽與螺絲當中揀選出堪用品。黃先生笑道:「這都是很笨的方法。」然而,也正是這些腳踏實地的「笨方法」,最終成就了一樁在臺灣史無前例的大壩工程,並使得整個日月潭的水力發電體系發展得更為完整。 回首往事,無悔青春 1950年代,霧社壩的對外交通並不如今日便利。因此,參與這樁工程的台電人得住在工地附近的宿舍裡,很少與家人團聚。當時,許多現場工程人員的家屬都居住在距離大壩30公里外的眷舍,只能憑藉著一條夜間開放的電話線來相互聯繫。 在當年的克難環境裡,台電團隊為了完成霧社大壩所承擔的辛苦,實在難以言喻。儘管如此,黃先生仍舊豪氣地說:能夠參與這樣一個歷史性的建設工程,是人生中非常值得的一次經驗。「既然一定要做,就好好做」——影片末尾,黃先生的感言十分簡短。身為工程人的堅持與執著已經完整地體現在這些短短幾個字當中了! 霧社壩工程口述歷史對談
2024.09.06
日月潭每天會升降兩公尺?抽蓄發電如何影響湖泊景觀
每逢乾旱,日月潭裡頭九隻青蛙疊在一起的「九蛙疊像」,總會成為新聞焦點。人們總以為:水面上能夠看見幾隻青蛙,反映的是日月潭的水資源是否充足。如果「九蛙」盡數露出水面,那就表示整個臺灣的乾旱嚴重,水情吃緊。 實際上,「九蛙」與日月潭的底部,還差了好一段距離。就算水位下降,使這些青蛙全數露臉,整個日月潭也還是保有85%的蓄水量。而且,這九隻青蛙的設計用意,也不是為了偵測水情,而單純是想讓大家注意到一個特殊現象——其實,日月潭的水面每天都在升降,而且落差高達兩公尺! 山裡面的湖泊,不像海水那般有潮汐變化,每天卻仍會有大量的水體消失、回流,這些水究竟流去了哪裡? 原來,日月潭的每日升降,其實是近代才有的現象。1985年,「明湖抽蓄水力發電工程」告峻以後,日月潭便開始成為抽蓄發電體系裡的「上池」。那些被引入管道、用於發電的湖水,則會流入「下池」(即明湖水庫)當中。 抽蓄發電的「蓄」,指的便是在夜間離峰時段運用剩餘電力,將「下池」裡的水重新抽回到「上池」蓄積。等到白天尖峰時段,再重新從「上池」引水發電。如此往復循環,日月潭的湖水也因此有了每日在夜間升高、在白天降低的現象。 時間來到1995年,「明潭抽蓄水力發電工程」也建設完成了,日月潭的每日升降,於是又變得更為劇烈。2001年,受聘於南投縣風景管理所的景觀設計師呂兆良先生,為了彰顯日月潭水位變化的這一特色現象,便著手設計「九蛙疊像」,並委託南投在地的藝術家沈政瑩先生進行製作。 緣於新聞報導的推波助瀾,「九蛙疊像」在今天的臺灣,已是廣為人知的特色景點。「九蛙滅頂」的特殊現象,也成了新聞媒體的關注焦點。有機會造訪日月潭,不妨仔細留意這九隻青蛙在湖面露頭的晝夜變化——其實,那才是「九蛙疊像」的原始設計者真正想讓你注意到的事情啊! 日月潭的「九蛙疊像」。(圖像來源:日月潭國家風景區網站) 參考資料與延伸閱讀 〈日月潭抽蓄發電成典範 光輝歷史 風華再續〉,《台電月刊》,690(2020.6),頁6-11。 許瑛娟,〈日月潭九蛙現蹤跡抽蓄水力發電兼儲能永續利用〉,《台電月刊》,725(2023.5),頁33-35。
2023.12.01
王祖賢曾是台電球員?懷抱籃球夢想的超級巨星
說起20世紀末華語世界的影視明星,王祖賢是人們絕對不會忘記的名字。1987年,香港電影《倩女幽魂》引起一股旋風,而王祖賢在戲中飾演的聶小倩一角,更是在影迷之間引起轟動,也一舉將她推升為當時影視界的明日之星。 不過,鮮少為人注意的是:在正式步入影壇以前,王祖賢曾經也是台電女子籃球隊的一員!在《疾如雷電.快攻:台灣電力公司女子籃球隊》一書當中,現為台電職員的黃寬雅女士回憶到1980年代後期曾與王祖賢同為隊友的故事。當時,球員們為了抵抗外國教練的嚴厲管理,還曾經集體到王祖賢的家裡「避難」呢! 2019年,王祖賢籃球員時期的一組照片,又在網路社群與新聞媒體當中成為矚目焦點。在成為超級巨星以前,這位加入台電的籃球少女,或許曾經懷抱著另一種成為運動員的夢想吧! 穿著「台電」字樣球衣的王祖賢(圖像來源:《家庭月刊》第135期,1987年,頁70) 1978年編印的台電女籃訓練教材,也可能是王祖賢在台電女籃時的教科書。 參考資料與延伸閱讀 《疾如雷電.快攻:台灣電力公司女子籃球隊》(臺北市:台電,2019),頁68-73。 〈王祖賢「打籃球」舊照被翻出!體育主播起底女神超狂背景〉,「自由時報」網站,2023年1月11日。
2024.02.26
【臺灣百年電業史話03】電燈
"臺北自開點電氣燈以來,不啻於黑暗世界而放一大光明,使人眼為之明、神為之旺!" 1905 年,當龜山發電所開始向臺北送電、讓一盞又一盞的電燈在市區亮起以後,《臺灣日日新報》的記者,曾如此描述城市裡的嶄新氣象。此後的一、二十年間,我們會在報紙上不斷看見同樣的敘述,逐漸發生在全島的各個城市。 例如, 1913 年「宜蘭電氣株式會社」開始送電以後,一個月內就點亮當地將近兩千盞電燈,「美夜光輝燦爛,五光十色,不似從前之黑暗」。同年在新竹,電燈的普及則帶動城市風貌的改造,移入人口與房屋數量都因此增加,「市街面目為之一變,展現出活力」。 從這些描述來看,日治前期電燈在全島各地陸續出現,顯然帶來極大的衝擊與改變。但具體來說,電燈究竟在哪些方面改造了人們的生活呢? 徬徨感 如同火車曾被視為「黑色妖馬」,照相曾被誤會為「攝魂術」,電燈剛剛出現在世間的時候,也曾因為人們的不理解,而引起一些恐懼。 據說 1891 年,美國白宮呼應當時潮流,裝設了電線與電燈。不過,時任總統哈里森(Benjamin Harrison)與他的夫人始終害怕電流,從不肯親手觸碰電燈開關。這則軼聞,今天仍寫在白宮歷史協會(White House Historical Association)的網站裡。美國總統尚且如此,同時代的臺灣民眾面對到電燈這樣的陌生事物,會感到緊張惶惑,也是很自然的事情吧! 出身新竹北埔的文學家龍瑛宗,在 1979 年發表的小說《夜流》,曾描繪出這樣一種感受。小說裡,他寫 1910 年代一群仍在使用油燈的農村民眾,正議論著臺北城裡,出現了一種名為「電燈」的不可思議之物。 有些人說,「電燈」是外國人「造出來的魔物」,有人則猜測,「電燈」是被放大的螢火蟲。總而言之,「電燈」對於當時的農村居民而言,仍是超越常識的一種存在。《夜流》其實是帶有自傳性質的小說,前述種種,或許就出自於龍瑛宗在北埔的成長記憶。 「文明」的展示與追求 對於未曾接受教育的民眾來說,電燈以及其他各類「文明」事物,意味著某種神秘力量。有本事操縱這股力量的人,也就能夠讓老百姓感到敬畏 —— 有時候,統治者也會利用這點,刻意展示各種各樣的建設成果,藉以表現他們對於「文明」的高度掌控。 1899 年,殖民政府的官員們,便曾帶領一群北臺灣原住民部落的頭目,參觀臺北的現代化建設。鮮少與外界接觸的族人一見到電燈,果然驚愕地開始議論:「日本人是不是連日月都能做出來啊?」——部落領袖的敬佩與懾服,正是這場參訪活動想要達成的效果。 不光是原住民,出身臺中清水地區的著名仕紳楊肇嘉,在 1908 初次造訪臺北時,也初次見識到電燈、電話等新奇事物,並且驚訝到「差不多整夜都沒有睡著」。數年後,返回清水的楊肇嘉開始參與地方政治事務。這段期間,他最積極推動的地方建設計畫就是架設電燈,幫助他的家鄉「從黑暗走向光明」。 1920 年,楊肇嘉正式成為清水「街長」(即當時的鎮長)。在他上任後不久,清水也順利點亮電燈,成為現代化的城鎮。這件事情不僅令楊肇嘉感到寬慰,也為地方上的鄉親父老帶來「歡欣、樂觀和希望」 —— 看來,電燈不只能夠在夜間提供照明,更能幫助一個聚落躋身「文明」行列,為聚落裡的人們創造出進步的自信心。 1939 年臺北新起街市場(西門紅樓)裡燈光燦爛的景象。(圖像來源:Wikipedia) 夜間行動力的提升 驚訝歸驚訝,人們還是很快就接受了電燈,並且適應它所引起的一連串變化。其中最重要的,是夜間行動能力的大幅增長。 在電燈出現之前,人類還是擁有蠟燭、油燈、瓦斯燈。只不過,這些照明工具的亮度始終有限。相對來說,沿著街道鋪展開來的電燈,才能真正在現代城鎮裡創造足夠明亮的活動空間。 與此同時,城市的夜間秩序,也因為電燈而變得穩定。每當某個角落在暗夜裡屢屢發生治安事件,地方政府便會藉由裝設電燈、增加照明來減少犯罪機率。此外,電燈對於公共衛生的提振,也有意想不到的效果。 1913 年,《臺灣日日新報》上一篇題名為「穢所燃燈」的報導便指出:由於臺北市內有太多路人趁著夜間昏暗隨意便溺,民間組成的「臺北防疫組合」打算動用經費,在特定地點增設電燈,嚇阻這樣的脫序行為。 電燈開始在臺灣廣泛應用的時代,現代的「休閒」觀念逐漸普及,民間消費力也迅速增長。翻開當時的報紙,我們會發現越來越多舉行於夜間的「納涼會」、「商品廉賣會」、「電影放映會」。熱鬧街區裡的商店,更是把營業時間延長到深夜。一些店家則會強調店內擁有先進的電燈照明設備,或設計眩人耳目的電燈裝飾作為廣告看板,藉以招攬顧客。 1937年,一群高校生在臺北京町的燈光之下舉辦遊行的場景。(圖像來源:wikipedia) 「不夜城」與尚未點亮的農村 "輝煌的電光,漸漸地逞威,要代替太陽支配世界了。" 如同文學家王詩琅的小說《夜雨》所述,在現代世界裡,電燈宛若暗夜裡的太陽,形塑了我們的生活樣貌。日治時期的報刊或詩詞,經常會用「不夜城」這個詞,來描述裝設電燈之後的城鎮景況。當黑夜如同白晝一樣光亮,夜晚便不再是理所當然的休息時間,而能夠創造更豐富的生活內容。 根據總督府的統計報告, 1905 年,臺灣使用的電燈數量,大約只在 5000 盞左右。到了 1940 年,這個數字已經成長了 60 萬盞。 35 年間,整座島嶼在夜晚所能獲得的光亮,增加了百倍有餘。 值得注意的是,所有這些變化,並非遍及整座島嶼。二戰結束以前,臺灣的電燈普及率其實只達到 35% - 40% 左右。很長一段時間,許多鄉村地區仍使用著油燈與蠟燭,直到 20 世紀後期才陸續因為「農村電化」而進入電燈時代 —— 那就是之後的篇章所要講述的另一個故事了。 參考資料與延伸閱讀 Betty C. Monkman, “The White House Gets Electric Lighting, 1891,” The White House Historical Association website. 王學新編,《日治時期臺北桃園地區原住民史料彙編之一:理蕃政策》,南投:國史館台灣文獻館,2011。 楊肇嘉,《楊肇嘉回憶錄》,臺北:三民,2004。 吳政憲,《繁星點點:近代台灣電燈發展(1895-1945)》,臺北:國立臺灣師範大學歷史系,2004。 Jane Brox著,田菡譯,《光明的追求:從獸脂、蠟燭、鯨油、煤氣到輸電網》,臺北:臉譜,2020。
2025.07.30
為什麼電費的臺語叫「電火錢」?早期臺灣的「包燈」制度
你知道各種日用雜費的臺語應該要怎麼說嗎? 乍看之下,這個問題好像十分簡單:水費就是「水錢」( tsuí-tsînn ),瓦斯費就是「瓦斯錢」( gá-suh-tsînn )嘛。不過,老一輩的臺灣人,卻習慣把電費說成是「電火錢」( tiān-hué-tsînn )。「電火」指的不是電燈嗎?為什麼臺語裡的電費,會等同於電燈的使用費呢? 其實,這是因為20世紀初期,電力在臺灣剛開始向一般家戶普及的時候,絕大多數人使用的電器就只有電燈。當時,電費的計算方式也不像今天一樣是按表計費,而是採用所謂的「包燈制度」。也就是說,用戶向電力公司直接租用電燈,並且直接繳納一盞電燈的固定月費。 這樣看來,早期臺灣人所繳納的電費,的確就是「電火錢」。雖然後來的電力設備漸趨多元,電表也在1950年代以後日漸普及,但老一輩的臺灣人還是保留了這個習慣,把電費稱作「電火錢」,並且把電費帳單稱為「電火單」( tiān-hué-tuann )。 不僅如此,臺語裡面還有許多與「電火」連綴的詞彙,其實都是類似的情況。像是「電火布」( tiān-hué-pòo )、「電火線」( tiān-hué-suàn )……你還能想到哪些例子呢?一起來找找看吧! 臺語裡的「電火」是一個與「電力」本身息息相關的詞彙。 參考資料與延伸閱讀 蕭景文,《牽電點燈-逐步踏實的配電大業》(臺北:台電,2020),頁146-151。
2024.01.29
暖和台電人的身與心:烏來發電廠與溫泉
作者:張哲翰 於戰爭中成立的烏來發電所 因應戰爭時期的電力需求,新龜山發電所(今「桂山發電廠」)與烏來發電所(今「桂山發電廠烏來機組」)的興建計畫於南勢溪與北勢溪交會口推動,1941年新龜山發電所運轉發電,但在戰爭越演越烈,缺乏勞工、資材的情況下,烏來發電所僅能完成大致的土木工程,並宣告停工。 戰後,在諸多發電設施受到破壞,電力供應不足之下,受到戰火影響較小的烏來發電所,被列為首要恢復工程的名單之一,於1954年6月,兩部機組重新運轉發電,成為戰後初期重要的電力供應單位。 烏來發電廠的生活 烏來發電廠的員工們,在工作之餘的生活又是如何呢? 從年輕時期就在烏來發電廠工作的許智安先生回憶:「我到烏來電廠,下完班回去,還有溫泉泡,我們都是二十四小時供應溫泉,自然的溫泉。所以現在人家叫我到烏來去泡溫泉,我說不要,我要維持五、六十年前,那個原汁原味的烏來。」 烏來電廠的宿舍,過去曾引入烏來溫泉提供澡堂使用,儘管後來烏來溫泉觀光事業興起,烏來的溫泉飯店隨處可見,但對許先生來說那段難以忘懷的經歷,仍是無可取代的。 許智安先生重返烏來電廠宿舍 烏來溫泉與烏來發電廠 烏來的地名有許多解釋,其中一種解釋稱泰雅族語中的「ulay kilux」,的ulay為「溫泉」,而kilux是「熱騰騰的」意思,說明由於河谷間熱水湧出,泰雅族人將該地區視為天然的洗澡地。也有一種解釋稱「ulay」是警告大家小心的意思,但後來進入的漢人將其解讀為溫泉。1 1896年南勢溪河谷間的溫泉被勘查的日本人所發現,在建立警察派駐所「烏來分遣所」的同時,也設立所屬的「溫泉場」,開啟了日本時代烏來溫泉的經營。1910年第二期理蕃計畫後,派駐蕃務官吏治理,官吏駐在所的浴場即是使用當地溫泉,直到1921年這裡才有公共浴場的建設,但此時烏來溫泉早已遠近馳名。2 1911年民政長官內田嘉吉就在視察小粗坑發電所(即今日「桂山發電廠粗坑機組」)與龜山發電所後,也到官吏駐在所休息,泡溫泉浴。31941年總督長谷川清則是先到烏來公共浴池泡湯之後,才前往新龜山發電所視察。4龜山發電所建設人土倉龍次郎,更設置溫泉井,供員工泡湯,之後臺灣電力株式會社在此源頭蓋起了「電力招待所」,戰後台電董事長陳中熙、機電處長孫運璿等人視察同時,停留泡湯與用餐。5 至於烏來發電廠的員工宿舍區,也有專屬員工的公共澡堂,從日本時代經營至戰後,都是員工們放鬆身心的最佳去處。澡堂由員工眷屬共同維護,直到電廠無人化之後,因員工撤離而逐漸荒廢。雖曾一度復建,提供颱風天備勤員工使用,但由於使用率不高最終停用。 烏來發電廠宿舍建築現況 ---------------------------------------------------------------------------- [1] 〈烏來地名的由來〉,「烏來泰雅民族博物館」。 [2] 〈南勢溪架橋完成〉,《臺灣日日新報》,1905.11.29;原幹洲,《臺灣史蹟 (附)主要市街史竝概況名所舊蹟》(臺北:拓物評論台灣支社,1937),頁172-173。 [3] 〈烏來行餘錄(一)〉,《臺灣日日新報》,1911.07.25;〈烏來行餘錄(三)〉,《臺灣日日新報》,1911.07.27。 [4] 〈山の靑年激勵 長谷川總督烏來へ〉,《臺灣日日新報》,1941.04.21。 [5] 台灣電力股份有限公司,《文明初來電:新店溪水力發電百年記》(台北:台灣電力股份有限公司,2019),頁204。 參考資料: 《昭和七年編纂 文山郡勢一覽》,臺北:文山郡役所,1932。 市川雄一,《殖產局出版第六五五號 新店圖幅說明書》,臺灣總督府殖產局,1934。 原幹洲,《臺灣史蹟 (附)主要市街史竝概況名所舊蹟》,臺北:拓物評論台灣支社,1937。 〈南勢溪架橋完成〉,《臺灣日日新報》,1905.11.29。 〈烏來行餘錄(一)〉,《臺灣日日新報》,1911.07.25。 〈烏來行餘錄(三)〉,《臺灣日日新報》,1911.07.27。 〈山の靑年激勵 長谷川總督烏來へ〉,《臺灣日日新報》,1941.04.21。 林炳炎,《台灣電力株式會社發展史》,臺北:林炳炎出版,1997。 台灣電力股份有限公司,《文明初來電:新店溪水力發電百年記》,臺北:台灣電力股份有限公司,2019。
2025.03.28
水力發電廠的緊急措施:許福來先生故事背後的台電人危機處理
作者:張哲翰 每當颱風天、地震時,一般大眾總是躲避在家中,但身為台電的員工,面對各種天災可能造成發電廠的危害,他們必須隨時待命,緊急應對各種情況。然而,危機的發生卻總是毫無預警,台電人必須具備快速反應的能力,這並非天生,而是靠著一次又一次的危機處理訓練與經驗累積,而能把危害降至最低,妥善渡過各種情況。 2004年10月10日國慶日,還是個豔陽高照的好天氣,一通電話打給了當時任職明潭發電廠股長的耆老許福來先生,劃破他難得寧靜的假日。電話另一頭是值班經理,他反應著疑似四號機軸封有漏水,需要檢修。許福來先生也依著處理流程,告知需要排空尾水道,進行檢修。 半小時後,電話又打來,電話另一邊的聲音更是緊急:「鳥來仔(許福來先生綽號),我看你還是來一下。」許福來先生不明所以,但還是趨車前往。到達明潭發電廠後,許福來先生在值班經理的指引下,隨同另一位同事往地下廠房去,原來是四號機軸封蓋板爆了,溪水溢入室內,水淹到了地下第四層而且已經來到大腿了。為了避免淹水情況持續惡化,電廠同仁必須緊急操作隔水閘門以阻擋進水,但此時壓差已經太大,隔水閘門無法如期關閉,同時,持續運作的排水幫浦亦無法趕上水淹的速度,許福來先生這時先是涉水開啟噴射幫浦,期望緩和逐漸滿起的水位。 而如今唯一的辦法就是將下池的蓄水排放至水里溪,直到下池放空才能讓隔水閘門順利運作。但此時正是遊客聚集在下游水里溪遊玩的時候,需要有足夠的時間疏散民眾。電廠先是響起擴音器宣導,並且派人沿著溪邊逐步向下勸離民眾;另一方面,下池池水預計分階段排放至水里溪,持續4小時,共排放600萬立方公尺的水,同時地下廠房內各式抽水幫浦努力將水排出廠外。直至半夜11點40分左右,才順利將地下第五層的淹水排乾,所幸機械設備損失不大。 明潭發電廠水滲機組報導。 圖片來源:〈明潭電廠水滲機組 下池急放流〉,《聯合報》,2004.10.13,南投縣新聞版 究其原因,主要是四號機水輪機的軸封蓋板,有四塊變形,原廠設計螺絲強度不足,長期震動下脫落,造成河水淹入。事件告一段落後,明潭發電廠進行停機檢修,十日內就恢復供電,可以說是不幸中的大幸。 進一步從事件發展的過程來看,員工們對於突發狀況的快速判斷與緊急處置,正是這次災情未擴張而將淹水控制在地下第四層的重要因素。首先,我們可以看到值班經理分階段地報告電廠遇到的災情,並且做出對應的處理;其次,員工們面對淹水情況,則有多層的排水與防堵方式;最終,當要選擇最後的辦法,要排放掉下池的蓄水時,對應的廣播宣導措施、疏散措施等。這一件件緊急處置流程的發生,是那麼有條不紊,背後則是多次的危機處理訓練與經驗累積,才能夠達成。 明潭抽蓄電廠水路系統透視圖。 圖片來源:台灣電力公司提供
2024.11.13



